华夏银行“百日清查” 不良贷款引爆人事调整

　　在上市后不久，华夏银行的不良贷款问题引起总行的严密清查。而对于华夏银行内部问题的两种声音，反映出迥然不同的处理模式

　　本刊记者李德林/文

　　2月25日，华夏银行将组织召开全国分行行长及信贷组长会议。"那一天的会议上我们 将宣布2004年华夏银行存量不良贷款压缩计划，我们计划2004年回收压缩16亿元的不良贷款。"手拿2004年不良贷款压缩计划预测汇总表，华夏银行的一位高层人士不无忧虑地告诉《证券市场周刊》。

　　华夏银行于2003年9月上市，但是，上市不到两个月，大量不良贷款问题开始暴露出来，总行于是在2003年11月派出4路人马进行大规模清查(见本刊2004年第三期报道《华夏银行的"罪与罚"》)。

　　"100日大清查"终于在2003年年底结束。"情况十分糟糕，问题比你们所了解的还要大，就说现在华夏银行的官司就有数百起。"华夏银行这位高层人士认为华夏银行的许多问题亟待解决。而在华夏银行官司不断、不良贷款陡增的背后，2003年华夏银行几处分行行长出现重大变动，或调离行长岗位、或辞去行长职务、或被免职接受稽查。

　　针对华夏银行逐渐暴露出来的种种问题，华夏银行董事会秘书赵京学在面对《证券市场周刊》的采访提问时，语气激动:"我们是上市公司，一切以公告的为准，你说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

　　突查73亿呆坏账

　　2003年11月，离华夏银行正式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挂牌交易不到两个月时间。华夏银行上海、济南、广州等分行的不良贷款数据急剧增大，华夏银行一位高层人士透露，华夏银行总的不良贷款也由2003年9月末第三季度季报显示的60.4亿元上升到73亿元。比上市时披露的59.49亿元增加了13亿元之多。11月，华夏银行信贷管理部、资产保全部派出4路人马稽查不良贷款猛增的分行。

　　2003年9月12日，华夏银行股票上市首日以7.48元开盘，上攻至7.60元后逐级走低，当天下午14时后股价一度跌至7.10元。华夏银行的第一天交易没有像市场预期的那样为股市砸出大底，大盘反受华夏银行上市走弱的影响继续下跌，当天便跌破1420点。"华夏银行本来就是问题不少，上市就是想通过股市募集资金来解决自身问题，市场想靠华夏银行来拯救那是不可能的。"华夏银行的一位高层承认，华夏银行在上市的时候存在不少潜在的不良贷款风险。

　　《证券市场周刊》调查了解到，2003年9月1日，华夏银行向各分行发出了[华银办发]305号《存量不良资产清收档案和台账工作的通知》。为了全面监控1000万元以上的不良资产，华夏银行对50.41亿元的不良贷款进行了全面摸底，全国的各个分行将贷款客户编造成名册，详细登记了客户的情况，很快50多亿元的不良贷款明细汇报到华夏银行总部。

　　据了解，华夏银行信贷管理部与资产保全部接到摸底明细后，决定照表制订不良贷款划转处理方案。据透露令两个部门意想不到的是，到了2003年11月，各分行的财务数据报到总行的时候，不良贷款增加到73亿多元。

　　"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可能有重大的贷款损失早在上市前就已经发生，为了上市才在上市后暴露。"华夏银行的一位高层人士透露。在接到报告后，总行决定强行划转不良贷款。资产保全部派出一名副总孙星涛赴上海清查巨额不良贷款，而信贷管理部总经理戴勤早在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就到达广州，亲自主持问题最大的广州分行的清查工作。

　　本刊得到的华夏银行的有关数据显示，经过100天的努力，华夏银行73亿元的不良贷款终于通过现金收回、转贷划解和以资抵债等方式降低到63.84亿元。据了解，其中广州、沈阳两个分行问题最大，广州分行损失类贷款上市时公布的数据为46万元，不良贷款总计3亿元。据华夏银行高层透露，而到了2003年11月，其不良贷款增加到11亿元以上。虽然通过系列措施，华夏银行广州分行2003年年底不良贷款总额仍然高达11.9亿元，其他一些分行的不良贷款数据为：沈阳分行由7700万元增加到4.02亿元；深圳分行划转处理后还有6.5亿元;上海分行6.6亿元;而济南分行的6亿元票据压缩到3.5亿元。

　　华夏银行一名高层人士透露，涉及到700多笔呆坏账的华夏银行贷款及担保客户已经列入清退名单。记者看见，诸如欧亚集团、四通集团等都榜上有名，这位高层人士称，华夏银行不再考虑上榜客户的贷款与担保，因为他们的风险太大。

　　分行行长人事大调整

　　伴随问题贷款的增多，2003年的华夏银行的人事问题不断。2003年1月30日，华夏银行原行长段晓兴受贿案戏剧性收尾，但是，伴随华夏银行上市的过程，华夏银行先后有4名分行行长人事更迭。

　　两个月前，戴勤在广州分行夜以继日地清查呆坏账。而原分行行长郭俊明在一大堆烂账面前再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被华夏银行总部免去了分行行长职务。据悉，导致郭俊明直接下课的原因是与总行唱对台戏，违规处置大连证券1.5亿元贷款。

　　郭俊明，新疆人氏，原农行新疆分行一般工作人员。后来，调到华夏银行昆明分行。在昆明分行呆了半年，郭俊明调往广州，担任广州分行行长兼党组书记。同时兼任广东银行同业公会第一届监事会监事、副监事长。

　　2001年年初，郭俊明在接受香港《知识与命运》杂志采访时透露了自己的经营理念是"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不管国企民企，能赚钱的就是好客户。谁的项目有发展前途，谁的风险可以控制，谁的资信度值得信赖就扶持谁。"

　　2003年4月，郭俊明对外透露，广州分行3年前成立初期仅有1300万元存款，2003存款突破102亿元，贷款余额69亿元，银行总资产105亿元，3年累计实现利润1.3亿。不良资产率是2.1%。郭俊明的大胆经营理念被香港媒体称为："这是新时代银行家的风范。"

　　郭俊明在接受香港媒体采访时透露，自己已经将广州当成了又一个家，每次回北京总部开会，他便有一种回到广州的欲望，说不准哪一天会被总部调到另外城市当拓荒牛，对于广东，他很留念。郭俊明再也没有收到华夏银行的调任令反而被免去职务接受稽查。目前华夏银行温州支行行长王爱勤被调往广州，接替郭俊明出任华夏银行广州分行行长一职。

　　据华夏银行内部人士透露，郭俊明去职是由于广州分行不良资产上升到12%以上，大量违规贷款涌现。

　　据了解，几年前大连证券派出原在人民银行西安分行金管处的马敬忠到南方融资，对银行贷款十分熟悉的马敬忠很快就成立了3家壳公司，到华夏银行广州分行利用承兑汇票贴现，总共贴现达1.5亿元之多。2002年9月，大连证券被监管部门停业整顿，几个月后被宣布关闭。而华夏银行开具的1.5亿元承兑汇票犹如泥牛入海。

　　郭俊明导致不良资产率上升是因为票据业务出了大漏子。而华夏银行沈阳分行的行长张悦宏也因票据等问题，向华夏银行总部递交了辞职报告。2001年因为8000万元资金通过大连证券而流入股市，张悦宏遭到人民银行的记过处罚，他也因此开始在业界受到人们的关注。

　　2000年9月和10月两个月，华夏银行沈阳分行的五爱支行为沈阳银基集团开出8000万元的承对汇票。经人民银行调查，这笔资金流入大连证券，并最终流入股市。由于人民银行取消了该支行的票据业务，给华夏银行造成一定的损失。据透露，在100日大清查中，沈阳分行更多的问题被暴露出来，不良贷款从上市前的7700万元，增加到4.02亿元。

　　与郭俊明、张悦宏相比，济南分行的行长张有余的辞职多有争议。据了解，济南分行的呆坏账主要客户是济南轻骑(原ST轻骑)，张有余一方面要承受总行的不良贷款处置压力，另一方面手中拿着质押的ST轻骑股票，只收账不配合ST轻骑重组，一旦ST轻骑破产，所有贷款分文无收，在两难中，张有余的辞职让外界猜测颇多。

　　而深圳分行原行长赵京学也调离分行行长职位，回京担任董事兼董事会秘书。

　　400多起官司缠身

　　"你说的这些数据与事情我听都没有听说。"赵京学在面对《证券市场周刊》的提问时显得态度坚决:"我们的数据还没有整理完，你怎么会知道呢？"赵京学坚决不承认华夏银行有63亿元的呆坏账，对于华夏银行有400多起官司的说法更是满脸惊讶。

　　在不良贷款猛增的背后不但是分行行长变动的事实，而且官司不断。

　　公开资料显示，"截止到2003年6月30日，华夏银行没有了结或可预见的单个标的金额超过其资本净额10%的重大诉讼、仲裁案件中，标的金额在1000万元以上的未决诉讼和仲裁有40件，涉案金额9.7996亿元。"标的在5000万元以上的就有：6750万元的深圳科瑞德与中房海外借款纠纷；北京金万利1.444亿元虚假骗贷，其中涉及刑事犯罪；深圳发特实业7889万元授信纠纷；山东天源投资5000万元借款纠纷；北京月坛1.53亿元存单刑事犯罪案；沈阳3999万元经济犯罪案等6起大案。

　　"我们行里有一个内部考核标准，信贷管理部的标准是2003年新增不良贷款不能超过10亿元，资产保全部划转压缩不良贷款10亿元。2003年的内部总结数据结果出来，资产保全部完成13亿元的任务。"华夏银行高层透露，由于广州分行不良贷款的突然增加让信贷管理部压力很大，虽然竭力压缩增长数据，但是依然超标3亿元，为此信贷管理部遭到了扣奖金8%的处罚。

　　赵京学在听到记者转述该高层的话后语气激动："纯粹乱说，我们的财务报表都是公开的，你自己可以去查，到底有没有那么多。"而该人士则语气坚定："我这样给你说，现在我给你看的是我们内部报上来的数据，这个数据我都不敢相信是不是真实的，这其中肯定有很大水分。"记者告诉赵京学，在15分钟前才在华夏银行总部看到了内部数据，赵京学一口咬定："你这么说，只能说明我们内部有叛徒。"

　　"华夏银行本来资本金就问题不少，上市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哪晓得下面这么大胆，上市不到两个月就冒出几十亿的呆坏账。"该高层透露，100日大清查查出的问题内部将慢慢处理，随着问题暴露的越来越多，华夏银行的官司也不断，除了公告的外，华夏银行至少还有多起涉及金额30多亿元的官司没有结案。有华夏银行内部人士分析，虽然98%以上的案件是华夏银行告别人，但是通过官司胜诉能收回两到三成涉案坏账就比较幸运了。

　　该人士对于赵京学的说法一笑了之:"有问题就要勇敢面对，我不知道有些人隐瞒是什么目的，那样对华夏银行的发展没有好处，有问题不怕暴露，可怕的是不敢面对暴露的问题，华夏银行需要的是挤干报表水分，才能更好地发展。"（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