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仲裁申请 “四川百事风波”续集再透视

　　2003年8月14日，四川韵律在中国大饭店召集多家权威媒体，郑重其事进行“仲裁情况说明会”。会上，韵律副总裁屈之的宣布“2003年8月8日，瑞典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决定不管辖百事公司对四川韵律的仲裁申请”，并认定“百事仲裁失败”。事情至此似乎应告一段落了。未曾想，屈之的进而宣布，四川韵律已正式向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提交了针对百事(中国)投资有限公司的仲裁申请。8月11日，该委员会已正式受理。

　　“四川百事风波”中方主角韵律公司选择在百事(中国)对其的仲裁申请风波尚余音袅袅之际进行反诉，意味深长。韵律委托律师友邦律师事务所的周卫平律师要大家耐心等至少9个月的时间：“从提起公诉到进入程序，到仲裁结果得出，中间有极其复杂的调查、取证、对方答辩等环节。法律规定完成这些环节至少9个月。对于比较复杂的案件，一般都会延长仲裁时间”。

　　如此接招

　　“我们是被逼应诉。”2003年8月19日，四川韵律副总裁屈之的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

　　针对百事的仲裁申请，周卫平说：“这个问题要从两方面来看：一方面，百事公司希望通过仲裁来解散合资公司，而四川韵律则希望通过仲裁回到合作道路上来，以避免解散合资公司；另一方面，四川百事是一个中方控股、效益很好的合资公司，因而，四川韵律决不会同意将市场全部拱手让给百事公司”。

　　周卫平认为百事公司“伤害了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即便如此，韵律公司依然希望通过仲裁来解决争端。但将来，百事公司面临法律诉讼失败后的经济补偿与经济赔偿。“四川百事合资期限为25年。可以肯定，在仲裁下来之前，合资公司还要运转下去。哪一方违反了合同内应履行的内容，自会有法律约束”。

　　屈之的说，现在四川百事基本上能正常生产，但合作双方已不能坐到一起谈问题。好多事情韵律怀着诚意向对方传达和解的意愿，到现在，对方还没有回音：“离婚的结果是双方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是我们(韵律)不愿看到的，现在韵律只有通过仲裁恢复履行合作合同的内容”。

　　他着重强调2002年四川市场两乐的份额百事可乐为七可口可乐为一。这是四川百事在可口可乐投资高过百事可乐一倍的情况下取得的成绩。韵律认为，百事公司为达到自己的目的采取的方式不对。合作双方出现分歧本来可以通过协商来解决，并且百事公司还违反了合同的内容，因而，韵律公司选择通过法律解决争端实为不得已而为之。

　　他还说，百事公司有非常优秀的策略高手，现在还没有出手。未来，百事公司一定还会有“新花招”。“但我们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应对任何变数。”然而，他又竭力弱化双方冲突的严重性，他表示，双方一直在“协商”，尤其是韵律公司，希望通过仲裁回到合作轨道上来。“我们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是希望百事公司履行合同。至于要求百事公司进行赔偿，只要百事公司能够回到合作的轨道上来，也可以商量是否赔偿的问题。百事公司修改合同可以，但废除合同绝对是不行的”。

　　屈之的认为，中国有三四十万家合资企业，与韵律类似的例子还很多。因而，“我们(韵律)感觉在这件事上压力很大，现在国内好多公司都在看着我们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周卫平认为，四川韵律与百事公司之间的纠葛，未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还会发生在其他大量的中国企业身上。合资公司双方一旦发生纠纷，中方一定要冷静、谨慎地研究对策。不要一味忍让，而应积极应对。

　　产业链之争

　　“从公司层面来讲。百事与四川百事之间的纠葛，关键在于产业链”。2003年8月25日，锡恩企业管理顾问公司总裁姜汝祥博士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

　　姜介绍说，美国可口可乐、百事可乐之间的竞争在世界上都可以说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双方在美国还有世界其他一些国家的市场，进行的都是一种符合市场游戏的成熟公司的竞争。这种竞争对双方不但没有损害，反而让两乐更加市场化，更具竞争性。当然了，这是建立在成熟市场经济前提上的。成熟公司的市场链十分完善，这是区别于我国企业的一个重要的方面。两乐利润的主要来源就在于建立完善产业链后对市场的垄断。

　　中国的市场经济刚刚开始，但由于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市场的巨大预期，因而跨国公司急于进入中国。结果是产业链受某些中国政策的限制，不能建立起来。于是，两乐在中国的竞争则是牺牲两乐在美国以及其他国家的游戏规则。失去游戏规则对两乐也就是失去了对市场的垄断。如此，百事可乐在中国的利润大打折扣。

　　姜说，百事可乐、可口可乐惟有建立完整的产业链，优势才能建立。事实是，百事可乐在中国的产业链条通道至今也没有打通，限制了它作为一个成熟跨国公司优势的发挥，也就限制了百事公司在华的利润。百事进入中国至今亏损，产业链断裂是关键因素之一。

　　此时，百事公司为了扩大利润，必然想着法子打通产业链。而打通产业链由于受中国政策的制约，因而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此时，百事公司必然将目光转向可以提高利润的浓缩液。姜汝祥说，百事与四川韵律的争端由此而生。

　　姜汝祥认为，未来双方有没有冲突，关键就看有没有反抗，为什么其他百事的合作企业没有受到起诉，关键在于这些企业没有反抗。其实，百事在中国的其他合资企业与四川百事在本质上都处于同等的地位，为什么百事只想解除与四川韵律的合作合同，关键在于双方有冲突，四川百事敢于反抗。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百事公司在中国的产业链建立不起来，利润不能保证，百事公司决不会罢休。百事公司为什么希望通过仲裁解除与四川韵律的合作关系呢？有以下几大原因：一、合资公司(四川百事)中方控股，对百事未来在中国的发展有阻力；二、合资公司赢利能力强，但大部分利润落进了中方腰包，百事没有不眼红的道理；三、四川百事在浓缩液提价以及其他事情上不但自己敢于犯上，同时还串联其他的百事合作企业与百事“顶牛”，百事公司焉能放过；四、百事公司既希望达到与四川韵律解除合作的目的，也想通过仲裁向外界显示“百事公司解除与四川韵律的合作是一种公正合理的要求”，反过来说，就是双方冲突错在四川韵律。另外，百事同样明白仲裁风险带来的显而易见的结果，一旦诉讼成功，百事真可以说得上一箭多雕：1、达到与四川韵律解除合作的目的；2、独得四川百事业已取得的市场；3、杀鸡骇猴；4、百事公司在中国的经营利润有了保证。

　　从各种情况分析得出，四川韵律的未来并不乐观，依然充满变数：一、仲裁申请胜利，百事有可能会采取暂时搁置争议的态度，但彼此已彻底伤了对方的心，合作必然是一场并不轻松的旅程；二、万一财大气粗的百事决意离婚，韵律想挡也挡不住，因为百事付得起代价；三、瑞典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驳回的只是百事公司的“混合仲裁请求”，而对《商标许可合同》、《浓缩液供应合同》的仲裁请求还在继续进行。这两条只要有一条仲裁对韵律不利，对韵律的打击就会是致命的。

　　总之，姜汝祥说，现在的跨国企业，无论沃尔玛、戴尔，还是两乐，都竭力将中国市场国际化、人才国际化。只有这样，跨国企业在中国的产业链才能建立，才能保证利润，而这需要时间。在此过程中，必然会发生碰撞以及各种不和谐的声音。

　　后记

　　用好反诉

　　反诉作为一种反击手段何时才能应用？怎样用？这才是未来中国众多与外方合资的企业应该思考的问题。

　　对此，律师周卫平认为，中国企业一旦拿起反诉作为反击的武器，前提一定是与自己合作的外国企业有违约行为。

　　他归纳了反诉的几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一、通过反诉可以挽回因对方违约造成的损失；二、通过反诉可以对违约的外方进行打击，并且使合作方回到合作层面上来；三、由于诉讼过程的漫长，反诉客观上至少能“增加”长达9个月的合作期限。不过，由于诉讼成本一般很高，反诉的好处主要体现在前两个方面。

　　另外，周卫平说，韵律反诉百事，目前在国内尚属“先锋”，并不是仅仅发生了韵律这一件事，而是有几个因素制约了国内企业的反诉热情，一般都是外国企业生事，中国企业多是采用忍气吞声的态度，或者是被国外企业的强大威慑得根本没有反诉的勇气。这些因素体现为：一、国内企业相对于跨国企业实力很小，常常是自己有理也付不起高昂的诉讼费用；二、目前国内律师事务所相对较少，而能胜任解决跨国企业争端的律师人才更是稀少；三、反诉有很大的风险。跨国企业一般自恃强大，常常对所投资国家的政府形成一定的“胁迫”作用。同时，好多的发展中国家为了吸引更多的外资，在一般情况下也是对跨国企业一再忍让。常常是“为了大局而牺牲掉国内的小企业”。

　　周卫平说，对世界上某些国家针对我国的反倾销浪潮，我国的一些企业已经积极应对，并且取得了显著的成果.（贾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