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章四面楚歌 众债主质疑乐华“品牌出逃”

　　国内空调生产企业对下游经销商实行“淡季打款，旺季提货”，得以集中大量资金周转发展；而一旦资金链出现问题，必波及整个产业链。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经销商很容易陷入厂家的投资陷阱

　　本报记者 王旗

　　河北乐华空调销售公司的总经理刘宇，被广东乐华空调器公司(简称乐华空调)“套牢”货款2000多万元。这几乎是刘宇以及他治下100多家零售商的全部身家。

　　初步估算，吴少章任董事长的广州乐华电子(集团)有限公司(简称乐华电子)旗下的乐华空调，共欠供货商和经销商货款约2.5亿元，债务涉及十多个省的数百家企业。

　　现在，同时身为香港长城数码(0689，HK)董事局主席的吴少章，正因银行债务问题被监控在香港，等待9月15日对长城数码的清盘。与此同时，在北京，刘宇和他的伙伴不遗余力地游走在各政府机构，争取公安部门对吴少章问题立案。

　　一个多月前，公安部已令上海、广东、重庆和河北四地公安部门，对乐华电子涉嫌虚假出资等经济诈骗行为以及主要当事人吴少章等进行协查。几天前，河北、天津、湖北等省市的10家债权人在北京宣布，将“联合追讨吴少章”。

　　急告

　　从2002年年末开始，吴少章开始不断遭受到债主起诉和上门催款。上海市市北、河北乐华、重庆金马几家代理商在当地公安机关配合下，启动了刑事司法行动。

　　今年5月，由于上海市北家电有限公司的诉讼，吴少章因“欠款问题”在上海被当地警方拘传，最终在当场缴付给上海市北家电有限公司近1000万元现款后，方得脱身。

　　5月17日，全国各地的乐华空调经销商齐聚广东清远讨债。吴少章在与各地经销商就债务问题进行谈判过程中，中途离开。之后，吴少章抵达香港，开始被长城数码债权人东亚银行监控，在港等待长城数码清盘。

　　刘宇认为，“吴少章的行为绝不是因企业经营不良造成亏损而拖欠债务，这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地用乐华空调这个壳，大量骗取合法经营人巨额资金的高级骗局”。

　　刘宇告诉《财经时报》，在各地进行的调查过程中，各地公安机关和债权人对乐华空调经营几年来的账目及资金往来账作了部分调查取证。证据显示主要存在四个方面的问题：

　　其一，注册资本涉嫌虚假出资，且经营过程中主要大股东存在抽逃资本行为；其二，会计信息严重虚假，误导银行及业界对乐华空调真实财务状况的了解，致使众多代理商及银行资金被骗；其三，吴少章通过集团内部和外部无任何业务往来相关联营公司，大量、恶意抽逃资金，涉及金额近3亿元，造成企业资金链断裂；其四，在乐华空调已经形成巨大资金“黑洞”的情况下，吴少章还在采取利诱、隐瞒事实等不法手段，骗取代理商巨额货款，涉嫌合同诈骗。

　　乐华空调的另一个主要债权人——上游供应商南海华达模具塑料有限公司，也因2000多万元成为乐华欠款案的重灾户。该公司法律顾问、广东正承律师事务所律师刘敏在电话中告诉《财经时报》，在对乐华空调的调查取证中，发现它曾向清远乐华抽调出1亿元，向开封乐华抽调出500万元，这些没有法律文件支撑的抽调资金，直接导致公司资金链紧张甚至断裂。

　　刘敏还反映，乐华空调生产设备中估值最高的4台高速冲床(估值约600万元)，也已经被转移到清远乐华和开封乐华。这些吴少章抽逃资金的部分依据，有待司法机关进一步核查。

　　到目前，没有发现清远乐华和开封乐华与乐华空调间的资产联系。

　　目前，乐华空调可以用以还债的资产所剩无几，即使通过了民事经济案件的司法程序，刘宇们的债务执行也很难到位。

　　9月15日，长城数码将开始执行清盘，此后对吴少章的监控将自行解除，吴将可以自由离境，那时候，债主们可能人财两空。

　　现在还有仅仅一周时间。

　　合资

　　刘宇曾经是乐华空调最亲密的合作者。

　　1999年年底，乐华电子宣称投入3亿元进入空调业，已经在空调经销领域打拼十年之久的刘宇为其所动。

　　初期，刘宇是乐华空调在河北的独家代理商。由于河北家电业是分散市场，2000年9月，乐华空调和刘宇决定推行“厂商资本合作关系”，以300多万元注册资金组建了河北乐华销售公司。其中，乐华以品牌入股，作价51万元，占销售公司约17%的股份；刘宇本人持股15%，其余股份为河北全省十几家代理商分散持有。时任乐华空调总经理的梁伟担任公司法人和董事长。

　　在出现危机前，河北乐华销售公司也曾从与乐华的合作的中赚取了丰厚利润。在合资公司组建前，刘宇当年从销售乐华空调获得1100万元收入；合资公司组建后的2001年，收入达到5600万元；2002年，收入直升至7600万元。

　　既往的获利和乐华在自己公司中17%的股份，套牢了刘宇对乐华的信心。2002年9月，在印尼巴厘岛召开的2003年度订货会之后，刘宇很快又将预付款1800万元打给乐华空调，而拿到的供货仅有300万元左右。

　　刘宇现在坚信的是——吴少章有故意的合同诈骗行为。2002年9月初，当时乐华空调已经几近停产。根据空调业“淡季打款，旺季提货”的行规，全国各地区代理商纷纷投入了淡季的预付款，仅9、10两个月全国各地代理商累计回款1.2亿元。但至2002年12月，便出现经销商需货不能供应的局面，且前期供货绝大多数为上年度库存产品，新品生产及年度市场计划迟迟不能启动。

　　“其后，吴少章多次出面与各大代理商碰面，告知以进出口银行融资、深圳明伦集团入资、TCL入资等信息；至5月中旬，吴少章对所有债权人避而不见。”刘宇说。

　　事实上，目前刘宇还不得不为吴少章的欠款“顶雷”。作为河北的总经销商，乐华空调所欠的2000多万元款项，涉及河北全省的100多家二三级经销商和零售商。几个月来，刘宇也多次遭受到人身和私人财产威胁。

　　转移？

　　《财经时报》在采访中，发现一份广州市中院执行通知书的复印件。其中表明，今年6月20日，广州市中院将原属于广州乐华电子公司、广州乐华电子销售公司持有的乐华商标以约5000万元的价格，全部转给广州机电工业资产经营有限公司，以抵偿前者对后者的负债。

　　一个多月后，广州市政府即宣布，以乐华品牌与TCL合作，由TCL控股(1070，HK)与南方科学城股份发展有限公司(科学城000975)共同成立了数码乐华有限公司。数码乐华并不承担老乐华的负债。

　　广州乐华电子公司董事长即为吴少章。该公司也是乐华空调的控股股东，有义务承担乐华空调的债务。记者在互联网上查知，后来的商标持有人广州机电工业资产经营公司是“经广州市政府批准成立，广州市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授权，从事国有资产经营的、新型的、特殊的独立法人”。公司总资产224.6亿元，注册资本19.73亿元。

　　这段历史否定了有关部门在乐华品牌与TCL合作时的一贯解释；乐华品牌的所有者此前一直是广州乐华电子公司，而不是政府部门。由此，此次乐华债主质疑，这次品牌转让，是一次有安排的“品牌出逃”。

　　2003年8月25日，南海华达模具公司向广东省高院递交投诉书，称“乐华”商标作为广州市、广东省甚至全国的知名商标，具有巨大的无形资产价值，广州中院将这些商标评估后，不经过法律规定的公开拍卖程序，直接裁定给广州乐华的债务人之一，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广州乐华与广州机电工业资产经营公司通过公证文书向法院申请执行，双方迅速达成以注册商标抵债的协议，“这明显是双方串通转移乐华电子有限公司资产的行为”。

　　尽管提交了投诉书，南海华达的律师刘敏仍然坦承，品牌是老乐华可以作价抵债的最有价值的资产了。但此次商标的转让，从法律程序上看“无懈可击”，而且转让已经生效，债权人想查封也不可能。

　　拷问

　　乐华的巨额负债波及全国十几个省市的经销商和供货商，是迄今国内家电业类似事件中波及面最广的一起。

　　刘宇认为，十几年来，国内空调生产企业对下游经销商实行“淡季打款，旺季提货”，结果生产商得以集中大量资金周转发展。而一旦资金链出现问题，必波及整个产业链。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经销商很容易陷入厂家的“淡季投资陷阱”。

　　业内人士分析，在一个制冷年度中，9月1日至次年3月31日为“淡季政策”，厂商鼓励经销商拼命打款，享受在旺季销售时的“淡季打款利差”。但随着残酷的市场竞争及行业利润率急剧下降，已无法真正保证淡季打款的丰厚回报。这种回报甚至曾高出同期银行利率2%～3%。

　　据称，乐华空调靠这种模式发展，实际自行投入资金仅几百万元。据一份来自河北华益德会计师事务所的调查数据显示，截至2003年4月30日，乐华空调总资产5.17亿元，总负债4.88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94.32%。

　　河北乐华销售公司在去年9月至2003年1月，先后办理了银行承兑汇票和银行汇票20笔，汇款金额2305万元；而乐华空调的会计账簿显示，其中仅有245万元发往上游厂商，其余用以进行货款结算，大部分用以支付乐华空调各供应商欠款，根本没有用于企业生产。

　　乐华内部到底有多大的财务“黑洞”还不为外界所知。记者问及乐华资金链状况，从1999年乐华空调成立至今年6月一直任总经理的梁伟称，在2002年末开始“感觉钱紧，花钱很困难”；问及资金链断裂的原因，梁称“不了解，有钱就用，没钱就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