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接待宾馆”开始断奶 疗养经济面临大转型

　　罗昌平

　　7月20日，中央作出今年夏季五大领导班子将不到北戴河等避暑胜地办公的决定，各级政府纷纷参照执行。值得注意的是，散布在全国各地的众多政府疗养基地，由于接待政府官员的行政任务逐渐减少，也正面临着转型的阵痛。

　　成都锦江区政府甩卖疗养院

　　“开始以为这事很难做，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事情好办很多了。”四川成都市锦江区财政局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刘述江所说的“这事”，是指该区政府“出售风景名胜区疗养院和培训中心”一事，而刘正是这一工作的参与者与负责人。

　　据刘介绍，准备出售的疗养院与培训中心，目前正处于资产评估阶段。按他的说法，已有五六家民营企业主动找上门来考察，并明确表示对收购很感兴趣。

　　成都市锦江区目前在四川各风景名胜区共有3处地产，即一家宾馆、一处疗养院和一个干部培训中心。刘述江介绍，除宾馆已进行了股份制改制并实现市场化运作外，另两处暂时仍由区政府的职能部门负责经营。

　　谈及出售的具体细节，刘述江解释道：“目前我们的工作主要集中在这些地产的资产评估上，还远远没有进入到出售的程序。评估后，还得经过相关专家的复审，然后再提交区领导批示。所以到底怎么卖，我也不是很清楚。”

　　该区所有的干部培训中心位于都江堰市龙池风景区，修建于1995年，占地22.56亩，总建筑面积为3967平方米，当时的造价是1100余万元。

　　“在我们决定出售之前，龙池培训中心由区政府下面的市容局负责经营。市容局上报区政府的材料显示，这个培训中心年年亏损。所以区政府强行将这些地产收了回来，交给我们国资办进行处理。”刘述江介绍。

　　锦江区政府的另一处地产是位于青城后山的干部疗养院。该疗养院修建于1994年，占地面积2.5亩，建筑面积为1200平方米，当时的造价是200余万元。

　　当笔者问及该疗养院目前的资产数目，刘述江很隐讳地解释，“这个疗养院还值多少钱，我不能告诉你，不是我不想说，是因为说多了会把买家挡在门外，说少了，区里的领导不干。”

　　据悉，目前已有五六家企业主动找上门来。“主要是民营企业，都是成都市很有实力的企业，有搞房地产的，也有I T业的。其中有两家由朋友介绍已经跑到风景区考察去了。他们表示对这些项目很感兴趣，并直接问我某个项目要多少钱”。

　　按照刘述江的说法，疗养院与培训中心最终的出售方式还得由区领导定，目前可以猜测的方式包括公开拍卖和协议出让两种，而买家不限行业和地域。刘本人根据目前的情况，更认同拍卖方式，因为目前已有本地的拍卖公司主动找上门来，而且“用拍卖的方式出售更透明”。

　　河南“钓鱼台”走向民间

　　上个周末，在郑州某外国公司工作的张先生驾车带着妻儿，与朋友一家相约在市郊被当地人称为“河南钓鱼台”的黄河迎宾馆。

　　在过去40多年的历史里，黄河迎宾馆一直负责省委省政府的高级内事接待。而不久前，这家“神秘”的宾馆向张先生这样的普通旅客敞开了大门。

　　黄河迎宾馆北临黄河，西依邙山，占地面积1200亩，共有接待楼房10幢，其中1至8号楼为别墅。当地曾流传这样一句话：“烟囱冒烟，必来大官。”说的正是过去的黄河迎宾馆。

　　而不久前，这家宾馆摇身一变成了“河南省的政治接待中心、会务中心和休闲度假中心”。据悉，目前黄河迎宾馆准备与CCTV一起推出一档专栏节目，推广黄河迎宾馆的品牌。

　　与此同时，这家过去从来不用考虑市场的宾馆正在彻底改头换面。

　　“我们正在按照ISO9000和ISO14000等系列标准完善规章制度。”黄河迎宾馆现任总经理沈怀军介绍。沈还透露了两项令他兴奋不已的新业务：这里允许放鞭炮，而且拍摄出来的婚礼录像背景十分大气，顾客反映非常好，一些新人也将婚宴安排在这儿举行。此外，受白宫南草坪的启示，他想把许多室内的活动移到户外，比如开放一块草坪，为客户举办户外的新闻发布会或联谊活动。同时，宾馆已经制定计划并上报市旅游局，希望成为郑州市一日游的推荐线路。

　　“这些都是比较时尚的形式，应该很有前景。”沈很有信心地说。

　　为什么要转型

　　谈及此次出售风景名胜区疗养院和培训中心的初衷，成都市锦江区委宣传部外宣办的张阳科长说，该区出售疗养院和培训中心的目的之一，就是将所得的资金全部用于为民办实事。

　　据悉，锦江区委书记就此事接受记者采访时曾明确表示，这不仅是落实“三个转变”(即：加快土地资源向土地资本转变；民间资金向民间资本转变；人才资源向人才资本转变)，而且也将避免干部打着培训的幌子到景区旅游。

　　刘述江主任给笔者算了一笔经济账：此前，锦江区局级干部培训都在龙池干部培训中心和青城山干部疗养院进行。为此，区政府每年要花费至少50万元，加上每年的维修费和人员工资，花费不下100万元。而每隔5年对培训中心和疗养院进行的大修，所开支的费用就远远不止这个数字了。现在，规定将各种会议和培训改在区党校内进行，这样使得每年费用可以控制在10万元以下，区财政每年则可节约100万元的费用。

　　有人认为，目前国内的疗养院、培训中心大都是政府机关办的，吃皇粮，自然衣食无忧。加上来这里疗养培训的都非平庸之辈，客源充裕不说，收费时客人既不用也不会甚至不屑讨价还价，更不会赊账。从这个意义上说，疗养院、培训中心从不用自己去算经济账。

　　然而，为什么现在的疗养院大都会出现亏损呢？

　　“因为是国家的资产，个人不要对此直接负责，所以就算是赚了钱也流到了个人的腰包。比如我们这里的疗养院，在实施承包或半承包经营方式时，经营情况并不差，承包款也按时交了。但每年主管经营部门上交的财务报表，却总是亏损的。钱到哪里去了，大家心知肚明。”某地负责国有资产管理工作的一位政府官员说。

　　知情人士补充说，近年来疗养院、培训中心纷纷跟风高档设施，也从客观上出现了不可避免的闲置问题，这就使得这些机构勉强度日甚至入不敷出。如果将疗养院和培训中心处于亏损的境地或者让它们闲置起来，仅从经济上来说就是巨大的浪费。

　　笔者了解到，山西某地曾建了一个培训中心，耗资1亿多元。当地有人指出，如果这些钱是政府投资，就必然存在一个回收的问题；如果这些钱是银行贷款，就有一个还贷问题；别的不说，如果闲置了，养人就会成为一个大包袱。目前我国到底有多少家疗养院和培训中心？恐怕中央和地方都无法统计出准确的数字。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些包袱都由国家财政背负。

　　疗养经济产业链大调整？

　　有人预测，发生在成都市锦江区政府和河南黄河迎宾馆的事，仅仅是中国疗养产业链转型的冰山一角。

　　7月20日，中央决定，今年夏季五大领导班子将不到北戴河办公。中央各部委负责人在此期间外出和休假，均须严格按照有关规定执行。此举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

　　作为中国现代旅游业的摇篮，北戴河很早就为人关注。1949年解放后不久，北戴河海滨境内有中外别墅719幢，其中外国人别墅483幢，涉及20多个国家。这些别墅在解放后被人们用来作为“人民疗养事业用房”。1954年11月，国务院确定北戴河休养区的使用方针是：为中央暑期办公服务。

　　笔者在当地看到，在北戴河海滨的主要路段上遍布着中央国家机关的疗养院、培训中心。编写当地“地方志”的朱桂新女士介绍，“在北戴河，几乎每个部委都有培训中心或者疗养院，大约有200多家休疗中心，是中国最大的休疗旅游区”。而中央五大机关办公地点坐落在北戴河区东经路及东海滩路沿线，属于当地最幽静的海滨风景地。

　　“旅游业收入占北戴河GDP的70%。北戴河主要是吃旅游饭。”当地官员称，北戴河区面积70.14平方公里，总人口6.2万人，而财政收入却达1.2亿元。休疗机构和来自海内外的游客奠定了北戴河旅游经济的基础。

　　今年中央取消北戴河办公的消息传出后，北戴河政府的官员们不得不开始思考———长期由政府支撑的疗养经济产业链会不会发生根本变化？北戴河可能转型的方向将是怎样的？

　　在北戴河，这些问题似乎还没有答案。但在成都市锦江区以及河南黄河迎宾馆，人们正尝试着迈出“接待宾馆”转型的第一步。河南省接待办公室经管处刘继智处长明确表示，省接待办在下属企业的改革和经营上绝不当婆婆，坚决奉行经营权和所有权分离的现代企业制度。接待办在经营上放权力度比较大，为此还出台了许多规章制度来协助支持下属企业，使之在资本运作上更有效益。

　　也有人对“接待宾馆”的改型表示“头疼”。参与锦江区出售疗养院事宜的一位官员说，像龙池培训中心这类长期亏损的机构，当时也考虑过改建自降身价，改成对外经营的普通宾馆饭店。但由此产生的一连串问号，让改制者望而却步：“第一，改建也需要花一笔钱，这钱由谁来出？第二，让从没在市场经济大潮中游过泳的疗养院、培训中心突然下海，能否在竞争中生存下来？第三，如果改建后，它们还是出现亏损，这个责任又由谁来负？”

　　对此，有专家建议，亏损不起，改建的风险又太大，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