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财经报道：对话银行家 做最大还是做最好

　　主持人：这里是中国财经报道,今天是8月1日,在最近的两个月里，中国的银行业最关注的可以说就是金融风险的防范，我们今天总结了从6月1日到8月1日关于银行监管层防范金融风险采取的措施。我们来看一看。

　　2003年6月13日，央行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房地产信贷业务管理的通知》。随后央行又对汽车信贷发出风险预警，要求各银行建立汽车信贷风险防范与监控机制。

　　2003年6月24日，中国银监会发出通知，对工、农、中、建四家国有独资商业银行表外项目和表外业务情况进行全面调查。

　　2003年7月，四家资产管理公司发布了上半年处置不良资产的情况，截止6月底，共处置不良资产3618.41亿元。银监会要求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切实加强管理，加大不良资产的处置力度。

　　从上面这些举措来看，防范金融风险的确是当前银行业的头等大事，我们今天也请来了财经观察员巴曙松先生，和我们一起来聊聊这个话题。我们先从记者对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的代表招商银行的采访开始，了解招商银行从追求规模到追求质量的战略转变，寻找防范风险的思路。

　　1987年招商银行刚成立时，只是一家具有1亿元资本金、蜗居深圳蛇口的小型地方性银行的。也许是股东多是远洋公司的缘故，扩大规模成为了经营者的首要目标。特别是1993年开始，连续几年规模翻番，从1993年到1998年短短6年的时间内，资产规模从158亿元迅猛增长到了1509亿元，增长了近10倍。但随着规模的增加，招行的资产风险也开始浮出水面。

　　招商银行常务副行长陈小宪：2000年第一次搞五期分类的时候，我们的标产大概将近200亿，不良率大概20.5%，如果再加上其他一些不良率融资，实际上我们的不良已经接近了百分之二十三四，在2000年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已经出现了这样一种现象，就是两个高于，不良贷款的增长速度高于正常贷款，不良贷款当中的两呆贷款高于不良贷款，这是非常可怕的。

　　陈小宪用可怕两字形容当时的心态，2000年招行开始酝酿整体上市，但如此高的不良贷款率，几乎使上市成为无法完成的使命。为了降低不良资产，招行除了加大追讨力度外，先后从盈余公积金、利润和准备金中核销了近35亿元，才终于达到上市要求的10。25%的不良贷款率，这些真金白银的流失，让管理层和股东感到了割股之痛，也让他们更深刻地认识到资产质量的重要性。

　　招商银行常务副行长陈小宪：我们有的人形象地说是血和泪的教训，那么在这种深刻总结我们过去教训的同时，我们意识到我们面临着我们即将上市，我们国家即将入世这样两个门槛，我们必须彻底地解决我们这个“两呆”问题，所以在2000年我们全行上下提出这样一种口号，叫做以质量是作为我们发展的第一主题，在这个主题之下我们全行说下强调稳健经营，树立风险文化。

　　主持人：对于我们的银行业而言，规模也好质量也好，可能是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争论不休的话题。有人士说银行业在金融大市场里没有规模是没有办法生存的，银行业必须要扩张规模，有了规模才是你的立足之本。还有人士表示，光有规模不行，没有质量，信贷风险很高的话，银行业怎么生存呢，所以质量是第一位的，你怎么来看这两个问题？

　　巴蜀松：对于银行的资产负债表的组成来看，如果仅仅从资产来看质量是第一位的，因为质量就是他的盈利能力和偿还能力，如果你的资产规模再大，它如果不能偿还、如果不能产生盈利，这样的资产规模也是不可持续的。但是就是对于不同发展阶段的银行来说，它对于质量和规模的权衡也取决于它的战略定位。比如银行追求的是经过风险调节之后的收益，你不能因为承担了过大的风险获得短期的收益，或者由于承担了过低的风险没有得到应有的收益水平，所以要讲究风险和收益之间的平衡。这是目前全球银行界关注的问题，实际上可以我们归结为如何更好的平衡风险和收益。

　　主持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到今年六月末，央行公布的中国金融机构不良贷款和损益的数据显示，金融结构不良贷款额又减少了393亿元，不良贷款率下降了2.26个百分点。这两个数据依您的观察来看，对我们国内的金融业的发展意味着什么？

　　巴蜀松：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欣喜的两个指标，因为我们现在通常的批评就是我们的银行为了降低不良资产比例，拼命的把分母做大、规模做大，来冲淡不良资产的比例。现在我们不良资产的余额和不良资产的比例同时下降，这就说明是我们的银行在风险管理的处置上和控制上力度有很大的加强。目前双下降可能跟当前我们国家经济的强劲的增长势头是有关系的，就是我们经济增长势头很迅猛，在房地产这些基础设施需要大量的贷款，那么在上升时期，这个贷款需求旺盛对银行的贷款的投放要求也更高。那么在我们经济周期的下滑阶段，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这个准备，万一将来我们经济出现紧缩的时候，不良资产是否会出现反弹。第二个我们值得注意的就是，目前我们披露的不良贷款并不是像我们刚才招商银行披露的五级贷款分类的不良贷款，还是原来的逾期呆滞待帐，就是一余两呆的衡量方法，所以如果用我们刚才采用的。

　　主持人：按照现在新的五级分类的方法来看的。

　　巴蜀松：招商银行上市披露的五级分类可能一般来说会比现在有一个大的上升。

　　主持人：追求质量的战略制定之后，实现这个目标需要的是制度，经过两年的努力，招商银行的资产质量发生了变化：招商银行不良贷款率由1999年末的19.55%，下降到2003年的4.6%，这降下来的15%是靠什么减去的呢？

　　2000年初招行新一任领导班子，提出了利润、质量、规模同步发展的口号，将利润放在第一位。以前召开分行行长会议时，哪个行的存款最多那个行长就坐第一排的规模论英雄的时代过去了。

　　招商银行深圳管理部风险控制部总经理杨法德：那时考核主要是突出量的指标，从2000年后，那么招商银行贯彻风险文化，这是我们突出利润的考核，突出资产质量的考核。

　　为了控制信贷风险，招行制定了一系列的审贷制度，并成立了风险控制委员会审贷会、专家审贷会、部门审贷会3级决策机构，以集体投票的方式来决定是否对申请的企业发放贷款。

　　招商银行总行风险控制部总经理贾庭玉：今天的会议是专家审贷会，实际到会人员(委员)是9人，今天的会议按照总行风险控制委员会审贷会的会议规定，是属于合法有效的。

　　审贷会的成员来自不同的部门，他们在对每个项目进行详尽的质疑后，投票决定是否贷款，而行长是没有投票权的，他只是列席会议但具有一票否决权，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了权力的制约。

　　招商银行常务副行长陈小宪：早期从支行行长到分行行长，到总行行长，逐级的行长签字放款权限都是有的。我们从2000年以后这种个人决定一笔贷款彻底取消了，我们的道理一个人他再高明他也不可能不出错，当然我并不是说集体投票都不是绝对公平的，但是至少是一种制衡。

　　通过不断的改革和完善，招商银行基本上构建了市场营销、风险控制、放款操作、资产保全和决策管理相互分离、相互制约的管理体系，特别是在各分行成立了放款中心，对放款审批、贷款档案进行管理监控和信贷分析。同时，根据以前的教训，制定了10条铁令，严禁借新还旧、短贷长用等。

　　招商银行深圳东门支行资产保全部经理米小兵：这批贷款发生逾期后，显而易见我们目前都存在这个执法难，就是执行难。虽然这个企业仍然存在，但是如果这个企业没有实质性的财产，没有实质性的良好应收款，就有可能存在清收很难收到预期的效果。

　　招商银行深圳管理部稽核部总经理陈新生：稽核部门也是紧紧围绕着风险点的稽核，改变了以前的稽核仅仅是对结果的稽核，我们的稽核是针对整个运作过程当中的关键点和风险点进行稽核，所以说现在稽核出来的问题比以前要减少了。

　　正是招行这几年对风险的高度重视，2001年对印尼金光集团的贷款，全身而退，2002年在“银广夏”事件中，毫发无伤，而几年农凯系的资金链中，也没有见到招行的影子。近2年新增贷款的不良率控制在千分之3以内。2003年6月底，它们终于将不良贷款降到6%以下，实现了上市时对广大股东的承诺。

　　主持人：我们说近些年像招商银行这样的比较有典型意义的股份制商业银行，他在控制风险的时候非常注重银行内部信贷审批制度的建设，通过严格的建设使得不良资产发生率不断的下降。不过我们注意到一个现象，其实我们在过去，在我们各家商业银行内部都有非常明确和严格的贷款审查的制度，为什么在那时候依然会发生出现大量的不良贷款？

　　巴蜀松：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我们说目前我们银行形成的这么巨额的不良资产，实际上是为我们的不良信贷制度付出的代价，我们的反思还是不充分。我曾经见到过一个到中国来了解中国银行业的信贷的一个管理公司，问过他的感觉他就说，从部门设置、职能工作流程来看，中国的很多银行跟国际上的银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觉得最大的一个差别，最让他感到困惑的，是如果一笔贷款出现了问题该找谁，责任由谁来承担。这就是我们贷款制度中的问责制，只要问责有了相应的、合理的责任分布和授权，才能有清晰、透明和可执行性。

　　主持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要降低银行不良贷款率，提高信贷质量控制信贷风险，大家想一个很重要的思路，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加紧制度建设，而且我们看到的是很多银行制度建设越来越复杂，这一点儿言是不是这种制度建设和越来越复杂的审批制度才能保证我们的信贷质量？

　　巴蜀松：我们还是回到信贷过程的实质，信贷过程的实质就是一个信用的转移，那么它追求的就是我借给你钱你要有按期的偿还。这个资金流动是可循环的，这个过程有几个环节，首先你借我银行的贷款风险有多大，这是风险的识别，风险在什么地方。第二个风险对你的影响可能会有多大，风险的衡量要量化。知道风险在哪里，风险有多大，采取什么衡量的措施，是要抵押担保还是其它的措施。如果万一出现了问题，有什么后续的处置手段和办法，银行表面上可能风险部门信贷管理部门设置千差万别，基本的职能就是那么几个方面，所以他对信贷资产质量的高下，实际上反映了信贷风险的识别、衡量和控制水平的高下。

　　主持人：也就是说除了制度建设之外，在我们信贷风险控制的整个过程中间，人的因数也是非常重要的。从现在我们中国银行业不断的与国际接轨，不管是接纳和吸收，国际金融业之间的先进的风险控制的技术以及一些经验，以你在国外工作的经验来看，国外一些金融机构在风险控制方面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值得我们借鉴呢？

　　巴蜀松：这个问题是经常很多朋友问的一个问题，实际上就是在我们的一线的柜台、在业务网点、在我们分支行的业务环节，我们国内的银行和外资银行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它就是一些存款取款做一些简单的业务，真正大的差别是在风险控制的环节。你比如说差别在于我们更多的是强调定性，而国外的风险管理强调的是定量，这个风险到底有多大。因为有个基本的原则是不可定量衡量的，是不可控制，我都不知道有多大我怎么控制它。第二个我们的授权不是以风险为导向，而往往是以行政级别多少为权限，你这个县支行多大的权限，你这个省行市行多大的权限，子行多少权限，但是并不一定是你这个金额越大风险越大。有一些比较好的客户金额再大，十亿、二十亿可能还不如路边的一个小店，他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什么现金来源、盈利模式的这些小额，一个一百万的贷款风险都大。所以不是以风险为导向，可能是以行政机构规模级别为导向，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差别，也涉及到贷款的授权。第三个贷款过程缺乏清晰的问责制度，就是我们说万一出现了问题，责任该追究到哪个环节、哪个人。

　　结束语:今天我们讨论的是银行在发展规模的同时如何注重质量，银行与其它企业不同的是，假如某一家大型银行出现危机，很可能将风险放大，甚至导致金融风暴、危及整个经济。因此防范银行风险就显得更加重要了。我们希望所有的商业银行将自己打造成航母、巨轮的同时,也更多地优化自身的结构,这样才能真正做到在风浪中胜似闲庭信步。今天是一个月的开始，国内外将有一些与财经有关的法律法规开始施行，我们来看一下。

　　1、8月1日起我国将严格规范协议出让土地的方式。

　　2、“中国强制性产品认证制度”开始施行。

　　3、8月1日起全国将统一启用新式外资登记表格。

　　北京对开发区投融资体制改革暂行办法8月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