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报与产权投资 民办教育面临两道难跨的坎

　　我国的民办教育正在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然而,对于投资教育的民间资本而言,却有两个敏感而现实的问题至今仍未得到彻底解决

　　亚龙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文荣最近很兴奋,作为上海最大的一所民办基础教育机构----上海金苹果双语学校的投资人,他最近刚刚与宋庆龄儿童基金会签订了协议,双方将合作成立一间全国规模最大的幼儿园----宋庆龄儿童早期发展中心。为此,张将再度追加投资 2个亿。

　　随着去年年底《民办教育促进法》的出台,不少类似亚龙投资集团的民间资本再度燃起了投资教育的热情。然而,业界专家表示,中国民办教育在实践中遇到的两个最大障碍----回报与产权问题,依然没有得到正面的解释与解决,民办教育的发展还充满了不确定因素。

　　避而不谈的话题

　　张文荣自2000年开始架构的金苹果民办教育机构,发展至今已形成了庞大的规模:小学部占地50亩,建筑面积31000平方米,目前在校生有1200人,教职员工280人；中学部占地160亩,建筑面积82000平方米,目前在校生1300人,教职员工320人。这两处合计总投资已达到3.6亿元。

　　在投入5个多亿后,张文荣还计划将其"教育王国"的架构进一步完善,在时机成熟时,向高等教育领域进军。他透露,亚龙投资最近已与上海市工商联下属的工商学院就合作办学一事进行了密切的接触。

　　像张文荣这样对教育产业情有独钟的民营企业家已不在少数。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02年年底,中国的各类民办教育机构已突破6万所,在校生人数突破1000万。投资教育的民办企业大致分为两类,一类像张文荣的亚龙集团,由工业起家,在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自身产生了转型、寻求多元化发展的需求,最终看好了教育这块朝阳产业而投身其中；另一类诸如光华教育集团这类民营教育龙头企业,起步就属于做教育出身,由小额自有资金进行滚动发展,最终形成了系统庞大、实力惊人的专业集团。

　　然而,自1982年中国民办教育起步至今,始终有两把利剑悬在投身民办教育的企业家头上,令其惶恐不安,那就是回报和产权这两个敏感而又重要的问题。在教育法及后来颁布执行的《社会力量办学条例》中,有明文规定,"社会力量举办教育机构不得以营利为目的"。因此,现在问及众多民营企业家营利问题时,没有回答学校能营利的,这与资本追求利润的天性是如此相背,更难以解释大批民间资本前赴后继投资教育的现象。

　　而产权问题更成为民营企业家的心病。至今有关涉及民办教育的所有法律法规中,没有明确民办学校产权属于投资人的条款,有关产权的界定含糊不清,通常的表述是民办学校对举办者投入民办学校的资产、国有资产以及办学积累享有法人财产权。但当学校中止时,在财务清算后,投资人只能从中收回原始投入资本金,而增值部分由相关行政部门对其执行。早几年,中国民办学校有大批是几万、几十万元起家,经过多年来滚动发展,形成资产上亿元的规模,如果按照这套"退出机制"来执行,民营企业家很难接受。

　　去年12月28日,全国人大通过了《民办教育促进法》,并将于今年9月1日起实施。应该说,这部法规极大地鼓励了民间投资者的热情。然而对于两个关键的主旨问题----回报和产权,专家普遍认为突破不大。因此专家表示,中国民办教育发展虽然迎来了历史上最好的政策环境,但未来仍充满了不确定因素,民间资本快速进入这一领域的时机尚未成熟。

　　悬念等待突破

　　作为我国第一部规范和促进民办教育发展的法律文件,《民办教育促进法》的出台,历经全国人大常委会四次会议审议才得以通过,这在新中国的立法史上也是不多见的,其间产生的意见冲突可以想见。所有冲突就集中在两个关键问题上:回报和产权。长期从事民办教育研究和实践的业界专家评价新法:回报问题留下了想象空间,对产权问题则回避的成分更多。

　　比较《民办教育促进法》与先前的《教育法》及《社会力量办学条例》,在回报问题上有所松动,但在产权问题上突破不大。专家表示,《教育法》明确规定,社会办学不得以营利为目的,而在法律体系上,《教育法》是《民办教育促进法》的上位法,因此在这方面难有突破也属正常。因此,此次颁布的《民办教育促进法》中依然强调了"民办教育事业属于公益性事业",但原来有关"不以营利为目的"的条款在新法中则表述为"民办学校在扣除办学成本、预留发展基金以及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提取其他的必需的费用后,出资人可以从办学结余中取得合理回报。取得合理回报的具体办法由国务院规定。"专家指出,作为一部指导性、原则性的法律,这一点为民营企业家投资教育取得回报留下了想象空间,与先前相比是一种激励。但怎样定义合理回报,合理回报的具体办法又是什么,这一切都有待于在今年9月1日该法实行前出台的执行细则来揭晓。

　　至于产权,《民办教育促进法》中相关条款作了如下阐述:"民办学校对举办者投入民办学校的资产、国有资产、受赠的财产以及办学积累,享有法人财产权"；"民办学校存续期间,所有资产由民办学校依法管理和使用,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侵占"；当学校中止时,"对民办学校的财产按照下列顺序清偿:一,应退受教育者学费、杂费和其他费用；二,应发教职工的工资及应缴纳的社会保险费用；三,偿还其他债务",但对于民间投资如何收回的问题,其表述依然是"民办学校清偿上述债务后的剩余财产,按照有关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处理。"

　　专家普遍认为,关于民办教育立法的完整过程尚未结束,许多悬念留待实施细则这一操作性文件的出台来揭晓,而各地的执行条例更在等待国务院细则颁布来制定。记者走访上海市教委基础教育处时,有关人士就表示,现在地方上也没有方向,具体的实施办法充满了不确定因素,未来细则出来"口子是松一点紧一点都很难预测",能做的事"只有等待"。

　　隐性操作＋改革探索

　　据记者了解,在实际操作中,民间资本还是通过种种变通手段实现并收回投资回报。浙江时代教育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有关人士向记者介绍了民办学校处理利润的普遍操作手法。大型教育集团通常通过成立全资的教育管理公司来转移利润。教育营利是非法的,但专业管理公司类企业通过诸如提供物业管理、工程建设、后勤服务等实现营利则是被允许的,因此通过成立管理公司来分解利润,从而实现回报的手法被民办教育机构投资人所经常采用。另外一种方法是进行财务处理,上海市教委基础教育处有关人士表示,民办学校虽然被规定依法建立财务、会计制度和资产管理制度,并按照国家有关规定设置会计账簿。但在操作中,学校财务管理却与企业有很大不同,诸如成本核算上就没有成熟的规定,民办学校增加成本支出以掩盖收益的做法比较普遍。另外,在民办学校不得营利的年代,将学校土地、校舍等资产剥离出来,转化为可营利资产到海外资本市场上市的做法据说也在悄悄尝试中。

　　各地对于民办学校的政策,根据其自身情况存在着很大差异。如上海等公办教育相当发达的地区,对民办教育的政策要求就相对严格,但在广东、浙江等地,由于政策环境宽松,民办教育发展程度就相当高。湖南省一直在执行一套"民办学校产权归投资者所有"的操作办法,享受如同企业投资一样的"谁投资谁收益"的待遇。对于收费标准,各地也有所不同,有的地区有明确的上限,有的地区则实行完全的市场定价,只要市场接受,收多少费用由学校自行制定,之后报有关部门备案即可。

　　民办学校的发展从某一方面也反映出目前国家义务教育制度中存在的一些不足。教育专家认为,我国的义务教育政策更多体现了效率原则,而对公平原则重视不够,同为纳税人,有的子女可以进重点学校,有的则不能进,而重点学校和非重点学校享受的财政拨款是不同的,这就反映出一种不公平。专家表示,国家义务教育职能应该体现在保证机会的平等上,而民办教育则提供了一种选择,家长及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采取哪种教育手段。近来在浙江省长兴县进行试点的"教育券"模式引起了各界的广泛注意,被认为是我国探索教育体制改革的重要尝试。

　　长兴县作为浙江省"小康县"和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县",其政府投入依然不能满足群众对教育的需求,享受财政拨款的只有公办学校。为真正体现公平原则,该县领导引进了国外的"教育券"模式,将政府拨款通过"教育券"的形式直接发到学生手中,选择哪种学校是学生和家长自己的事。但无论选择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都享受到了国家义务教育的政策。这一将政府对义务教育的责任转化为货币化教育补贴的运作模式,被认为是真正促进了社会力量办学,形成公立、私立办学共同发展的格局。长兴县实行的"教育券"操作的程序是:愿意到民办学校就读的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到教育局领一张面额为500元的教育券,入学后交给学校冲抵券面金额,教育局根据教育券金额再返还给学校相应的钱。

　　(《上海证券报 资本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