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部大开发的背景下，陕西秦宝案的意义在于，良好的投资环境决不单纯是一个硬件建设，还包括软环境。

　　陕西秦宝蹊跷破产

　　本报记者夏英

　　宝立生

　　4月23日，陕西秦宝(集团)有限公司突然对外宣布破产。

　　对美国普天国际有限公司来说，这是个坏消息。因为数天之后，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执行庭就要强制拍卖陕西秦宝的一块价值500 多万的土地，而美国普天寄望藉此收回490 万元的欠款。

　　但是现在，强制拍卖被迫中止。法律明确规定，受理破产案件后，对债务人财产的其他民事执行程序必须中止。

　　美国普天与陕西秦宝四年恩怨

　　在美国普天看来，陕西秦宝是在“蓄意逃债”。

　　1996 年普天在美国注册成立，主要从事贸易、投资，公司总裁刘健原籍西安。

　　1998 年，陕西省决定将部分国有企业产权向社会公开转让，刘健遂起意回国发展。

　　他相中的是陕西秦宝集团旗下的秦宝娱乐城。秦宝娱乐城位于户县，归西安市管辖，以农民画蜚声海内外。

　　上世纪80年代，户县是西安市辖县中惟一财政收入过亿的县。秦宝娱乐城地处户县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占地30多亩。

　　西安是个旅游大市，游客如云，在刘健看来他们就是娱乐城的潜在客户。

　　当时，秦宝集团的经营状况并不乐观，在户县政府的撮合下，1998 年4月17日双方签订协议，美国普天出资2798 万元收购秦宝娱乐城。

　　两周后，接收小组发现，秦宝集团的资产数量与约定严重不符，双方由此滋生龃龉。4月20日和6月1日，普天在分别支付了100 万元和390 万元后，停止支付。同年12月31日，接收小组撤离秦宝娱乐城。

　　1999 年6月18日，陕西秦宝致函美国普天，称“时至今日，你方仍以各种原因”拖欠收购款，要求与美国普天协商。

　　美国普天没有作出答复，而是一纸诉状告到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秦宝移交资产与合同不符、外资企业不能独资经营酒店娱乐业、资产未经评估机构评估、合同未经有权限机关批准等理由，请求判定双方签订的合同无效，返还490 万元及利息等费用。

　　依据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企业产权交易管理的通知》，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秦宝娱乐城的产权转让没有经地市级人民政府批准，也没有按照《国有资产评估管理办法》对资产进行评估，因此裁定合同无效，并判决陕西秦宝返还普天490 万元及利息。

　　秦宝集团不服，很快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请求撤消原判，判定原合同有效、普天继续履行合同并承担违约责任。

　　2001 年12月25日，最高人民法院作出裁决，维持原判，判定秦宝公司在判决生效后10日内返还490 万元，至于利息，高院裁定由于双方当事人皆有责任，普天公司自行承担。

　　这个结果让刘健喜出望外，但是秦宝方面迟迟没有还款的意思，无奈之下，2月12日，美国普天向陕西高院提出强制执行申请。

　　破绽百出的破产裁定书

　　殊不料，强制执行进入最后阶段，陕西秦宝突然申请破产。

　　作出破产裁定的是户县人民法院。

　　这份裁定书说，陕西秦宝“由于亏损严重，已不能清偿到期债务”，经户县人民政府和户县工业总公司同意，陕西秦宝提出申请，并符合《破产法(试行)》规定，宣告破产。

　　至于如何亏损严重，裁定书有如下描述：“截至2002 年2月底，其(陕西秦宝)账面总资产为6899.34 万元，其中需核销资产损失4116.4 万元，净资产为2782.94 万元，总负债为5212 万元，负债率为187％”。

　　究竟是什么资产需要核销，并且金额高达4116.4 万元———这个数额约是总资产的59.6％？

　　户县法院经济庭审判长陈坛坛面对记者质疑，涨红了脸，拒绝作出回答，并且声称：“我不懂会计。”

　　碰了一鼻子灰的还有美国普天的代理律师毛远业。他说，他在前去申报债权时要求看一下秦宝方面的申请材料目录，但是，遭到了拒绝，陈的回答是，秦宝方面申请破产的材料还没有备齐，还在催。

　　而按照《破产法(试行)》第8条第2款规定，债务人提出破产申请时，必须提交有关的会计报表、债务清册和债权清册。

　　4116.4 万元的核销资产是什么来历？按理财政局、国税局、地税局等职能部门很可能都存有陕西秦宝的财务报表。

　　果然，记者辗转获得了一份陕西秦宝4月份财务报表。这份报表的附件对当月的财务情况作了如下说明：“公司经多次对公司的资产进行盘存、清查，清理出呆坏账、毁损、报废的固定资产等共计41164114.19 元，经公司经理办公会2002 年4月12日研究决定，计入当期损益，其中产成品34548875.84 元，其他应收款1230925.57 元，固定资产原值6535809.83 元、净值3868238.25 元，在建工程1516074.53元”。

　　4月12日才作出的计提决定，户县法院又如何“截至2002 年2月底”，便能发现“需核销资产损失4116.4 万元”？为什么会出现高达3454 万元的产成品以及151 万元的在建工程被核销呢？

　　必须指出的是，陕西秦宝作为国有企业，在涉及如此大金额的资产处置时必须报经主管部门批复，或者必须事先得到主管部门的授权。

　　不过，这位“不懂会计”又没有收到完备申请材料的审判长，作出破产裁定的速度却一点都不含糊——4月16日秦宝提出破产申请，4月23日，陈即作出破产裁定。

　　陕西秦宝的二度破产？

　　事实上，陕西秦宝破产殃及的并非普天一家，中国信达资产管理公司亦在其列。

　　作为四大资产管理公司之一，1999 年9月，信达承接了建设银行户县支行的不良资产，其中最大的一笔就是迟迟未能收回的对陕西秦宝的1801 万元的贷款。

　　建设银行户县支行1999 年2月间向上级银行———当时的建设银行西安市分行———提交的一份报告清楚地表明了这笔不良资产形成的来龙去脉，令人大吃一惊的是陕西秦宝历史上已经破产过一次。

　　秦川玻璃厂———陕西秦宝的前身———原来是户县的“利税大户，财政支柱企业”，由是，从1987 年到1994 年间，建设银行户县支行慷慨解囊，陆续向秦川玻璃厂发放了1801 万元的贷款。孰料由于“产品老化、市场竞争乏力、债务负担沉重”等原因，1995 年，秦川玻璃厂经户县人民法院裁定宣告破产。

　　后来发生的事情显非该行所能预料。

　　这份报告说，秦川玻璃厂“当时未向我行发送破产通知及公告，亦未通知我行申报债权，同8月10日成立破产清算组，同年11月21日召开第一次债权人会议，亦未通知我行参加”。

　　结果是，1996 年2月26日，经过当时的清算组及债权人会议通过，“形成了对秦玻厂破产财产分配方案，其中仅虚列我行贷款368 万元，并拟定受偿金额为10万元”。

　　更为神奇的是，1996 年3月因为破产而被户县工商局注销营业执照的秦川玻璃厂，居然能够在4个月后，经户县人民政府批准，兼并户县户光电子显示器厂。

　　秦川玻璃厂的能量还不止于此，1995 年7月15日申请破产的秦川玻璃厂，1995 年8月31日，居然能够与秦川香料香精厂、电力部秦川电站仪表厂共同出资1400 万人民币，组建陕西秦宝(集团)有限公司。

　　这种情况的出现，固然为建设银行户县支行所不容。但是取回欠款谈何容易？

　　报告说，经办同志“最后直接与政府主管企改的副县长进行交涉”、“三番五次下企业、苦口婆心做工作、评说利害、融通感情，用多种方式进行说服”，但是“收效甚微，我行债权迟迟未能落实”。

　　经过数度努力，秦宝集团终于同意承接秦川玻璃厂的债务。

　　1999 年，信达承接债权后，显然汲取了前车之鉴，迅速与陕西秦宝签订抵押协议。

　　但是，尽管握有土地和设备抵押凭证，信达资产管理公司西安办事处投资银行一部经理林建东却对能否最终实现债权并不乐观。即使没有任何匪夷所思的情况发生，能否变现也还是个问题。

　　美国普天的尴尬境地

　　对于美国普天来说，现在的境况显然大为不妙。

　　由于破产判决具有“一审终局”的特点，美国普天很难通过行政复议等手段来质疑户县法院的判决。

　　这就意味着它在很大程度上必须接受陕西秦宝破产的现实。陕西秦宝是个有654名员工的国有企业，在拨付破产费用、清偿所欠职工工资和劳动保险费用等之后，还能够剩余多少给美国普天呢？

　　但是现在，刘健显然无法旁顾更多的东西了。这些天来，一则传言令刘健更为心神不宁。

　　这个传言说，4月16日，户县政府开了一次紧急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牵涉陕西省高院对陕西秦宝的强制执行。

　　更让他不安的是律师带给他的一句话，陈坛坛说，他经手的10宗户县破产案件审结的才3宗，这个破产案恐怕到他退休都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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