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关部门能够及时沟通，如果我们早得到消息，早做准备，事情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与记者周旋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温州打火机赴欧抗辩团成员之一、温州烟具协会秘书长林嵘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不再以官话搪塞。“温州打火机在欧洲的遭遇说明国际市场竞争的激烈，说明它本身确实存在着某些问题，也显示出我们经济预警机制的薄弱。”

　　是谁提出了

　　装保险装置条款

　　CR缘起BIC

　　欧洲打火机市场竞争十分残酷。现在主要有两大生产商，都主攻高档产品，价格可达到几千美元；和温州打火机造成竞争的是BIC公司，它的强项在一次性打火机。在欧洲市场低价打火机市场都被温州产品抢占的情况下，它所生产的金属打火机的市场大部分只能在美国，可是它有自己的知识产权。据说2欧元以下打火机必须加装保险装置的条款就是他们提出的。

　　若该法案通过并强制实施，温州打火机只有两条出路：第一，提高档次，并且将价格从现在的1欧元加到2欧元。但这就失去了温州打火机固有的价格优势，“竞争力将明显削弱，市场份额必然会减少”；第二，给打火机装上安全装置。但这不仅会给消费者的使用造成不便，也会让温州的生产厂家直接面对安全锁的知识产权问题，从欧洲购买专利也将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总之，不管选择哪一种策略，都会使温州打火机生产厂商进退两难，而BIC将如鱼得水。就像林嵘所说：“除了中国，市场都是他的。”

　　也难怪，出访欧洲的温州烟具协会三位领导会对BIC总裁心存芥蒂。这位从比利时到法国一直跟着交涉团的总裁“也在游说”，“不是和我们唱反调，他也有他的理由。但他想和我们见面，我们开始很不愿意。他说，如果真的启动CR，他可以跟我们合作，他在宁波有投资。我们说，我们知道，我们连什么厂都知道。”林嵘扬着手中的打火机激动地说：“要说我们是低价倾销，我绝不同意。外界传言我们的打火机28个零部件总成本不过五毛钱。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一个电镀外壳就要一块钱。”

　　“经过这次会晤，虽然很多成员国都对我们表示理解，但这只是理解。”林嵘强调，“所以我无法肯定地告诉你，我们已经得到多少支持，更不能肯定过几天的投票结果究竟是怎样，这不是我们甚至我们的国家能够控制的。但起码，我们学会了打官司。”

　　抗辩理由少了一个

　　政府部门缺乏沟通

　　引爆定时炸弹

　　“组团去欧洲抗辩时，我们手里有三个理由。第一，指责CR法规草案将打火机的安全性与价格挂钩是不合理、不科学的，温州制造的金属打火机在出口前都已通过国际公认的安全标准检测，出问题的都是一次性打火机。第二，中国几乎是惟一生产出口价格低于2欧元打火机的国家，因此，这项法规有违WTO的基本原则。第三，这个草案不符合程序，在此之前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正式的通报。对于前两个理由，我们的口气一直都很硬。但对另外一个……”林嵘无奈地摇摇头。

　　根据欧盟规定，起草法规必须先征求有关利益方的意见。在我国政府部门没有显示出任何已得到欧盟官方消息迹象的情况下，完全走自己消息渠道的温州烟具协会自然将此列为重要的抗辩理由。然而，欧委会官员却在会晤时表示，一年前他们就已经向我国质检总局通报了CR法案的有关内容，欧方认为，中国其他部门也会了解其内容。“但事实上没有，就连外经贸部也不知情。

　　外经贸部一位官员也向记者证实了这种说法：“欧委会确实曾就CR草案向我国有关部门通报过，但部门之间没有及时传递信息，也没有评估这个草案将对产业所造成的影响。”但他同时也声明：“我们现在仍然会指欧盟不符合内部程序，因为它没有广泛听取所有利益方的意见，包括进口商。”

　　温州烟具协会会长李坚认为外经贸部对此次事件的处理，“反映出他们为保护我国产业合法权益的决心”。

　　两年之中两次遭封杀

　　经济预警机制不完善

　　2欧元以下的价格、占世界金属外壳打火机市场份额的70%以及80%的欧洲市场占有率，这几个数字，让欧盟相关机构深感紧张，因此在两年前就已开始酝酿封杀温州打火机。

　　“2000年10月底，我们得到消息说欧盟即将判定中国打火机低价倾销，就试图以各种方式去解决。12月7日协会理事会成员到北京培训了一天，了解反倾销的相关内容以及应对措施。政府职能部门也建议我们以协会的名义出面。”林嵘翻着当时上课的笔记对记者说：“那时我们对欧盟提出的理由是打火机有很多种类型，有电子的，有防风的，每一种价格都不一样，不可以用低价倾销的理由把所有的都一棍子打死。我们也对欧洲的进出口商会说，进口温州的打火机，你们便宜，我们也受惠。我们温州人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也许这一次处理得比较及时，欧方之后也没有动作了。”

　　然而，时隔一年，欧盟“借着保护儿童安全的名头”卷土重来，并对打火机的类型做了规定。2001年10月份，温州烟具协会副会长黄发静收到了欧洲打火机进口商协会会长克劳斯·邱博特先生的传真：欧盟有关委员会正在拟议一个称之为CR的技术壁垒文件。所谓CR是Child Resistance Law的简称，主要有两点内容：一是全面禁止玩具打火机进入欧洲市场，防止儿童玩耍；二是2欧元以下的打火机必须加装保险锁，防止儿童开启。“对于前一个理由，我们很可以理解。但以2欧元的价格来确定打火机是否安全的做法就是冲着温州来的。”李坚对记者说。

　　“得到消息后，协会的反应非常迅速。”10月16日，温烟协(2001)12号“关于欧盟拟对我打火机产品实施技术壁垒情况的反映”拟定，并通过温州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转报，同时请求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在欧盟卫生与消费者保护委员会相关负责人当月下旬赴北京之际能给予充分说明与抵制。

　　“按常理说，类似的消息、类似的政策都应该是从上往下走，但在这件事情上完全相反。虽然协会基于自身的利益也会有消息来源，但可以看出国家整个经济预警机制还很不完善。”林嵘说。

　　赴欧第一站就遭下马威

　　提升档次成必然选择

　　一年半能否缓和冲击？

　　德国汉堡是此次交涉团赴欧的第一站。但在3月21日交涉团刚踏上这片土地不久便得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消息：就在前一天的布来梅港，一批中国产打火机因发生爆炸而被海关查封。“我们无话可说。虽然这批产品不是从温州出来的，虽然发生爆炸的是一次性打火机不是金属打火机，理论上应该对我们的抗辩没有任何影响，但无论怎么说，人家就认定一点：这是从中国出来的。我们真的无话可说。”

　　那么，温州金属打火机到底存不存在安全问题？对此，林嵘肯定地表示：“近十年来，我们一次也没有接到过对温州金属打火机的投诉，我们出口的产品全部符合ISO9994国际标准。但在欧洲转了一圈，我也不可否认我们的打火机在款式、外表处理精度等方面确实与欧洲产品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靠着质优价廉，温州金属打火机在国际市场异军突起，日本、韩国生产商原有优势被削减，转而与温州企业合作，到温州定牌生产者更是不计其数。就在记者走访温州鹿城烟具厂时，厂长李坚正与一个韩国客户商讨定牌业务。

　　“有关温州企业因拿不到订单而停产的消息完全是无稽之谈。”正值中午12时半，李坚指着忙碌的生产车间笑着对记者说。随后，话题一转，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CR启动后，最大获利者除了欧洲生产商就要数日韩两国了。我们必须重视一个问题：我们自己的打火机拿到欧洲卖1欧元，但贴上了日本、韩国的牌子之后，价格就可以升到3美元。这是为什么？我们要深究原因。”

　　但林嵘表示：“即使CR通过，我们也没必要悲观。法规的正式实施将在2004年，在这段缓冲期内，与欧盟的交涉仍会继续，但我们也会抓紧时间提升自己。每一天都有新产品。”1994年美国也曾出台类似CR法规的儿童安全条款案，由于当时温州打火机质量还不稳定，生产商本身实力不够，很快就被挤出了美国市场。“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为什么那么悲观？”林嵘大着嗓门信心十足地说。然而，也有专家忧心忡忡地认为，若此打火机CR法规通过，则为其他类似限制中国产品的法规开了一个头。届时，对温州乃至我国产业的冲击将不可低估。《金周刊》记者韩瑞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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