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危机

　　商务周刊记者/王青笠

　　在各种利益关系的盘根错节中，饮食行业波澜微现

　　2001年不是老饕们的一个好年份，疯牛病的噩梦还没做完，二恶英和口蹄疫又急匆匆前来报到，欧洲的报纸为此发出了“晚餐我们吃什么”的哀叹。

　　如果说对国人来说欧洲的灾难还相对遥远，那么国内毒米、毒面、毒瓜子等事变也足以让全国上下心惊肉跳，食品安全重新又回到了我们的话题中。

　　在国家质检总局公布的第3季度产品质量国家监督抽查结果中，23个大中城市的181种蔬菜农药残留量超标率为47.5%，这是让人恐惧的事实。在让美食家们感到痛恨的饮食日趋工业化的时代步调中，饮食问题不但没有因为标准化操作变得简单安全，反而麻烦不断。在这样一个时刻，那些现代饮食文明的代表--食品行业注定进入一个多事之秋。

　　今年最具轰动效应的食品事件当属冠生园事件。9月3日，媒体报道南京冠生园用陈年月饼馅制作新月饼，没想到，此事急剧演化出震动全国的一系列事件。消息出现不到3天，上海冠生园(集团)有限公司紧急发表声明：南京冠生园食品有限公司与冠生园(集团)有限公司无任何资产纽带关系，冠生园(集团)有限公司对此事保留进一步交涉的权利。广东、北京、四川等地的月饼厂家也忙不迭地出面赌咒发誓自己的产品绝无质量问题，如假包换。

　　9月7日，四川省最大的月饼生产企业新都冠生园食品有限公司因为南京事件殃及池鱼，被迫停产。其负责人表示，将联合川内几家同样名为“冠生园”的食品厂，通过法律途径为自己正名。第二天，新都冠生园就迫不及待地宣布，决心联合全国20多家“冠生园”向南京冠生园要个说法。在新闻发布会上，新都冠生园所在县的官员甚至有点夸张地“冤啊，冤！”地叫起屈来。

　　据说，各地冠以“冠生园”名号的企业减产量均在50%以上。新都冠生园上千万元的订单成了废纸，天津冠生园“退货电话没断过”，西安冠生园不敢上市。仅新都、昆明、重庆等地的“冠生园”企业反馈的信息，损失都是上千万元。最为怨气冲天的是上海冠生园，2001年月饼的销量下跌了50%,同时连累了“生字牌”蜂产品销售下降10%，调味品、休闲食品、冷冻食品也受波及，直接损失高达数千万元。

　　9月15日，国家质检总局公布了2001年月饼产品质量国家监督抽查结果，北京、上海、广东、浙江等22个省、直辖市91家企业生产的99种月饼抽样合格率为96.0%。但冠生园事件倒了整个月饼市场胃口，月饼销售大势已去，据估计，全国月饼销量因此比去年同期锐减四成左右。

　　冠生园事件的直接结果是全国月饼销售遭受重创，南京冠生园濒临解散。而冠生园事件中，由南京冠生园牵扯出全国几十家冠生园一损俱损的奇特景象暴露了更深层次的问题。各地冠生园彼此毫无干系，却使用同一品牌，这种市场上的混乱最终使冠生园们自食其果，并且使冠生园这一著名品牌蒙受的无形损失不可计数。

　　冠生园品牌创始于1918年，经数十年苦心经营逐渐名动大江南北。建国后冠生园被收归国有，原各地冠生园企业的所有权被划归当地政府，冠生园从而被拆成分散于各地的数家没有任何资产联系的冠生园企业。自1996起，冠生园的发祥地上海冠生园开始统一品牌和名号的努力，但这种努力仅在上海地区实现，在上海以外的地区，则由于地方阻力严重受挫。

　　目前使用“冠生园”字号的企业全国数以百计。对于上海冠生园，冠生园事件或许可以成为清理门户的机会。为此，上海冠生园不失时机地再次呼吁加快冠生园品牌的整合。

　　在国内食品行业，“龙井茶”、“金华火腿”、“老正兴”等老品牌、老字号存在同样问题的不在少数，涉及资产上千亿，冠生园事件其实是国内食品行业多年积弊的一次爆发。这一历史遗留的体制性问题至今仍未解决，是国内食品行业远远不够成熟的反映。一方面国内企业在管理、规模上处于劣势，一方面传统的品牌资源不能得到有效保护开发，其直接表现就是食品企业始终难成气候。

　　不能否认，我们源远流长的文明赋予了饮食极其复杂深远的文化内涵和特点，简单地用现代西方的饮食工业体系标准进行观照是愚蠢可笑的，我们需要解决的是繁复得多的问题。但现实是，境外食品企业凭借他们那套标准化的产品和服务在我们这里如入无人之境，掏空我们口袋的同时一点点侵蚀着我们的饮食文化。

　　就在国内企业为冠生园事件余痛未消之际，跨国公司正把他们在中国的较劲不断升级。11月，可口可乐宣布，在未来5年内将增设6家新厂，把在中国的灌装工厂增加到34个，从而进一步围剿百事可乐。也在同一个月，肯德基在北京的第70家店开张，并为门店数量超过了麦当劳而沾沾自喜。与此形成对照的是，3个月前荣华鸡快餐店在北京的最后一家分店黯然关张。6年前，荣华鸡大举进入北京，号称要和肯德基决一雌雄。但是，莫名其妙的铩羽而归只是宣告了中式快餐和洋快餐又一轮较量的失败。看来，国内餐饮企业还有些东西需要学习。

　　不过，洋快餐们今年也不是一帆风顺。8月，南京媒体披露，南京肯德基将废弃油卖给非法加工厂，经简单炼制后重新回流到当地餐饮行业。消息出笼，南京肯德基连声喊冤，声称卖油是实，但由于政令变化，政府指定的废油回收厂突然变更，自己措手不及，成为政策衔接上的牺牲品。上海、西安等地的肯德基则反应迅速，声明自己的废油均由获证企业收购，决不会重新流入餐饮市场。肯德基中国总部随即对南京肯德基废弃油的出路问题展开调查。而南京肯德基心有不服，表示报道严重失实，如果媒体不予道歉将诉诸法律。不管结果如何，肯德基实际上已经陷入被动。

　　南京肯德基也许真有委屈，但上海卫生监督所查出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部分产品细菌数超标却是板上钉钉。事发之后，肯德基强调这是偶然因素所致，并加强了相应措施，还将圣代等食品送往上海食品质量检测中心，两次检查各项指标均合格。危机公关得法使肯德基把这场风波化解于无形，没有像废油事件那样闹得满城风雨。

　　然而，肯德基今年在中国似乎命该多舛。从7月份开始，全国肯德基门店都发生土豆泥缺货，一时传言四起。原来肯德基制成土豆泥的主原料——“土豆泥粉”全部进口自美国，而约4万公斤土豆泥粉被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查出漂白剂超标并予以退货处理，此后一直未有美国同类食品进口，肯德基土豆泥缺货自然在所难免。

　　对此，肯德基认为国内进口检验标准分类中，未列有土豆泥粉漂白剂的检测标准，而是用土豆淀粉的标准来检测土豆泥粉，后者自然超标。国家质检总局不久作出反驳：中国对薯类淀粉的检验标准中包含了对土豆泥粉的检验标准，对土豆泥粉中使用的食品添加剂判为不合格的结果是正确无误的。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无论是肯德基还是官方，都希望模糊这场“标准之争”。面对刨根问底的媒体，有关专家的回答莫测高深：这涉及到很多非常复杂的问题。看来，土豆泥的问题远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但可以想见的是，其间无外乎是各种利益的制衡。

　　在各种利益关系的盘根错节中，2001年饮食行业波澜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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