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份，国家对每斤白酒加征5毛钱的消费税，一时哗然，令人惊异的是低档酒处之泰然，反应最为激烈的却是价格在几十元乃至上百元的高档酒———

　　宗木/文

　　自今年5月份加征消费税后，国内白酒价格节节上涨，济南市场有的高档白酒一瓶已经 上涨了60多元，普遍以为受征税冲击最大的中小酒厂的白酒涨价不多，而各种高档名酒成了涨价潮中的主角。

　　据《齐鲁晚报》报道，在济南市场，征税之后，各商场的五粮液、茅台、全兴等高档名酒纷纷涨价。在银座地下一层，名酒柜台的售货员说，原来310多元的52度五粮液现在卖356元，茅台酒的价格也涨了几十元。文化西路一家综合商店的店主介绍，他这里的白酒几乎都涨价了，有的进价就高了25元钱，像他卖的一种茅台酒，原先仅270元，现在已经卖到330元了。在名酒价格大幅上涨的同时，中小企业则显得比较谨慎。济南市糖酒公司的单先生介绍，中低档白酒虽也纷纷涨价，但原先两三元一瓶的酒，现在仅涨了三四毛钱。山东省白酒行业协会会长黄业立介绍，山东市场上15元以下的白酒涨幅较小，有的甚至一直未涨。

　　高涨低稳，这种现象在全国也十分普遍。在四川，6月中旬，泸州老窖开始取消给经销商的返利，上调酒价。8月中旬，涨价热潮一浪高过一浪。在成都各大商场，五粮液从305元涨到318元，剑南春从91元涨到136元，而茅台精品酒的价格更是从1468元爆涨到2280元。全兴、沱牌和郎酒价格也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今年5月1日，国家税务部门宣布对白酒进行从价和从量相结合的复合计税方法。根据新政策，对粮食白酒和薯类白酒在维持现行按出厂价25%和15%的税率从价征收消费税办法不变的前提下，再对每斤白酒按0.5元从量征收一道消费税，与此同时，取消现行的以外购酒(指酒厂生产前，从外部购买的食用酒精等原料)勾兑生产酒的企业可以扣除其购进酒已纳消费税的抵扣政策。

　　单从政策看，很多外界人士一开始以为，政策首先波及的应是中低档白酒市场，化解不了提高的消费税额，必有一些规模较小、竞争力弱的小型白酒企业被淘汰出局。没想到，结果却是中高档酒对此反应激烈，纷纷调整价格，倒是低档白酒显得泰然处之。

　　究其原因，贵州醇酒厂厂长鄢文松撰文指出，为什么每斤酒增税五毛钱就使那么多的大酒厂站在悬崖上？反对新税制的白酒企业是因为他们不能再合理或者不合理的侵占国家财政收入，依靠逃避消费税实现经营利润是中国白酒业莫大的悲哀。

　　原来脚下的基础是消费税的抵扣政策被取消了，消费税的调整、增加的部分从量再征收每瓶酒五毛钱，这无论对生产低档酒的企业，或是生产中高档酒的企业都不应该是大的负担，消费者决不会因提了五毛钱而拒绝喝白酒的，特别是在十元以上的产品，涨价五毛的关系更不算大，更何况那些有卖到几十、上百元的产品，对五毛钱的涨落更可以忽略不计。消费税调整政策的制定者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就多征这每瓶酒五毛钱，会引起白酒的集体崩溃就只是个时间问题，有的大厂甚至说要么不干了，要么就死去，有的则干脆说，如果增税后死掉了，那么政府的公务员将领不到工资，似乎这五毛钱真的引起了中国白酒行业的大崩溃了。这些大企业坐在一起商量的对应措施的重要两条仍然是：(1)合理避税；(2)争取减税。白酒业真的会因五毛钱而崩溃吗？说的和听的都绝对不会相信，但在白酒消费税调整的同时，作了明确的规定：取消原来买酒勾兑可以用原已上税的发票抵扣25%消费税政策，这才是比增加五毛钱的从量征收后面更大的一笔消费税要一文不少的征收，这才是真正会使那些本来就靠政策避税转成利润作为基本生存、发展条件的大酒厂有说不出的苦。这苦的说不出在于自己是名酒厂，每一个品牌的开发都宣传成自己的科技攻关的结果，都是经过多少年的精心酿制而成的不是名酒的名酒，这是绝对不能让消费者知道这酒是从散酒市场收购来的，更何况有的产品还是从酒精市场购来加工的，更谈不上什么消费税了，而现在通通不准抵扣，全部要按规定上25%的消费税，这可是白酒税收的重头税，过去赚得盆满钵满，今天哀叹要死掉的，除了这难言之隐又会是什么呢？

　　鄢文松的说法应是正中要害，据《21世纪经济报道》报道，从一开始，厂家对涨价理由的解释就显得十分暧昧。以最有代表性的四川酒业为例，剑南春说涨价原因是换了酒瓶包装和瓶盖，并称自己的基酒品质有了大幅度提高。而郎酒、泸州老窖称其只是在低档酒的售价上进行了微调，全兴、沱牌干脆否认涨价。

　　据了解，四川去年白酒总产量为118万吨，占全国总产量的23%。但其中70%—80%都是中低档酒。川酒六朵金花———五粮液、泸州老窖、剑南春、郎酒、全兴、沱牌的高档酒所占各自产量仅为10%—30%。按照新政策，四川白酒企业一年的新增税将超过12亿元。由于抵扣政策取消将大大增加生产低档酒和外购酒企业的负担，因此新增税分摊到各个白酒企业将是一个大包袱。“如果不提价，我们只有关门。”许多白酒企业不约而同地表示。

　　泸州老窖的举动更是耐人寻味。知情人士透露，其实早在6月初，泸州老窖就广发英雄贴，遍邀知名川酒负责人齐聚泸州市，秘密举行了一次“白酒峰会”。据称集体提价正是在这次峰会上达成的共识。会后，泸州老窖立即行动，打响涨价“第一枪”。该公司公关部负责人称，白酒涨价纯属迫不得已，“白酒企业都希望通过涨价暂时弥补一些增税后的损失。但你涨我不涨，那涨价的企业将面临失去部分市场份额的危险。”不过，在广州举行的21世纪酒类财富论坛上，国窖1573酒业有限公司营销总监卢国利解释，尽管泸州老窖质量很好，但一直售价偏低。由于以往没有抓住提价的机会，因此逐渐与五粮液等品牌拉开了距离。他认为，此次增税对泸州老窖是个好机会。

　　不管怎么说，此次消费税调整后高涨低稳的现象起因已昭然若揭。

　　不过，在对此次政策调整引发的各种议论和反响中，还是有一些冷静和思考。目前酒类市场暴露的问题有其历史成因。陕西西凤酒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刘敏说，20世纪90年代，中国白酒业经历了建国以来最大的辉煌与失败。90年代初期，白酒产量一路狂升，市场好的让人无法形容。1996年，全国白酒行业竟然达到了近4万余家，年产量达前所未有的800万吨，但紧接着随着几起事故与事件的发生，白酒市场一路下滑，全国白酒进入大规模的生产过剩时代，到2000年，产量竟然不足500万吨，而且仍然有一大批库存无法进入市场。市场萎缩，产量下滑，中国白酒业也同时进入多事之秋，一边是假酒震惊世人，一边是各种炒作对白酒业造成全面打击，使消费者对白酒业的信任度降到了低点。同样，有限的市场加剧了同行之间的竞争力度，各种奇、险、怪、阴、毒的招式便粉墨登场，先是广告大战，之后是返利大战，再之后是买断经营、仿冒侵权，总之违反规矩的招数层出不穷，经销商的胃口被吊的越来越高，而消费者的胃口却差到了极点，好端端的一个白酒行业就这样一天天被消费者看不明白了。自然市场越来越小，因为消费者开始不信任了。

　　鄢文松也说，买酒可以合理避掉白酒税中的大部分税收，造成了经营上做酒不如买酒贴标更合算，导致众多的白酒企业放弃生产或者放弃大部分生产，而走买酒道路。应运而生的各种调酒业，代替了传统的发酵工艺，令人扼腕的是出现了为数不少的无烟名酒厂，通过大规模避税，在营销环节使用了各种无序竞争的手段，挤垮了历史上琳琅满目的各种具有特殊香型的地方名牌，导致中国白酒品种空前的单一，在90年代的十年期间，李鬼打败了李逵，整个白酒行业在毫无技术可言的生产模式中，大厂名牌要平行扩张，并大规模的向低技术扩张，带动了产量的激剧上升，以1996年为标志的年产白酒800万吨，完成了白酒业的严重过剩，开始了白酒业内的大规模淘汰。而这种淘汰绝非正常的优胜劣汰，而是以欺骗消费者的能力决胜负，这从本质上决定了白酒行业走进自身衰落的过程，而这一切，如果不是从消费税开征那一天起同时允许买酒可以抵扣的话，也许会迫使各白酒企业走向另一个方向，即走真正的技术进步的道路，使白酒行业得到健康发展，靠技术进步搞竞争，今天的局面便不会是这样的了。

　　问题摆在面前，四川省社会科学院著名研究员达凤全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采访时说：“在目前粮食降价的前提下，白酒提价违背了市场规律。这是白酒企业对市场的错误判断。”“国家调税的目的是为了限制高度酒的发展，整合白酒资源，这是从大局出发，一个理性、成熟的企业应该服从大局，最忌的就是将政府行为转嫁给消费者。”达凤全认为，白酒涨价必将是一种短期行为。

　　刘敏说，我个人认为在这个时候评论白酒消费税调整的得失与成败并没有实际意义，我们应该在几年后或者通过更长的时间来看看税收调整前后所发生的变化。同时，刘敏认为，两项新政策的实施事实上已经让白酒业的竞争提高了一个层次，同样创造了不可多得的机遇，随着一大批无证企业和不符合要求的企业的退出，生产过剩的局面将有所缓解，同时会产生一定的市场空间来留给国内的各大酒厂和骨干企业。当然能否出现这样的情况，取决于政策的执行效果，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有秩序而规范的市场，我们需要的是政策被彻底的得到执行，同时我们还需要一个公正、公平的竞争环境。当然，随着竞争的加剧，市场份额的争夺将更加剧烈，而在竞争的过程中，成本、利润、战略都将成为重要的因素和筹码。我相信，在经过几年苦苦厮杀，中国白酒业现有的3万余户企业必将有一大部分被淘汰掉，继而会出现在规模上、市场占有率上、利润上都具有较强实力的大型或者超大型企业。而成功的，我相信必定是现有的国家名酒或者骨干企业。为此，在这个时候抓住这一变革的机遇及在产品开发、市场推广、内部管理等企业整体竞争力的方面快速提高，利用现有的资本、资源优势加快市场和资本扩张，网罗人才和制定科学的战略对于当前的大中型白酒企业来说意义重大。事实证明，谁抓住机遇谁就会抓住腾飞的翅膀，而机遇只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鄢文松厂长还建言，中国白酒今后的出路就在于如何适应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走向享受型的高雅品位。这首先得有在中国现行白酒品位中有突破性的提高和创造的产品，去引导消费。

　　鄢厂长呼吁，我们为什么不能替整个行业的前途着想，走一条正路，这就是走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技术创新、产品创新的道路，在中国几千年酿酒文化的基础上，创造更优秀的产品，将中国白酒的巨大消费群体的酒品位大大往前走一个更高雅的境界，也只有这样，中国白酒才有可能获得新生，获得发展，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走进全球经济一体化，使中国白酒这个最古老的民族产业走向国际化。《市场报》(2001年10月16日第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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