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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新年 寄居在求职小屋里的毕业生们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1月08日 16:18 21世纪经济报道

  本报记者 李 磊 上海报道

  元旦夜,杨度(化名)第二次登录了雅虎邮箱。

  这个邮箱是他三个月前专门为求职而注册的,两个原因导致了使用近三年的Hotmail邮箱被放弃:容量太小,以及学校BBS上师姐的成功求职箴言——“电子邮件用户名要以姓
名的汉语拼音为主,必须杜绝怪异英语词汇和乱七八糟的数字,否则用人单位有理由判断你不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

  杨度不是一个严肃的人,而且觉得认真要用对地方。但他认为,暂时与师姐的“呕血巨献”妥协,即便没有好处也不会有坏处。他的“Fire007”用户名就此作古。

  网速很慢,页面迟迟没有打开。他左顾右盼:一个头发极不合理地倒向一边的男生正在“扑帝国”,另一个女孩子在写信。

  女孩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父母祝她新年快乐,祝愿找工作顺利,最后问她在哪儿。“放心吧,在‘小屋’的网吧里写求职信呢,没有约会。”姑娘说。电话的这头和那头都笑了起来。

  小屋就是“求职小屋”,位于上海市乳山路与崂山东路东北角一幢五层小楼的三楼,旨在为大学生来上海找工作提供低价、安全、住期灵活的住宿。

  杨度:37封求职信

  刷新后网页终于打开,收件箱里没有一封新邮件。明知用人单位在元旦假日期间不可能给面试回音,杨度还是难掩沮丧。

  国庆后他一共发了37封求职信,全部是泥牛入海。自住进小屋以来,他在投递简历时总强调自己已在上海可随时面试,但24小时开着的手机依然没给过他惊喜。

  杨度有些想哭。他觉得自己“二本名校”毕业,专业不赖,“对生活保持了开放心态但生活却吝啬于回馈机会”。他甚至觉得,这个社会很有可能不需要他。这让他感觉很受挫折。

  不过,杨度没有任由挫折感席卷。他试图说服自己,也许是过于疲累了:一周前一大早从合肥坐火车进上海,提着大包小包上上下下跑,排队买票、换线、步行到小屋、上三楼的几十级台阶,让很久没运动的他在零下几摄氏度的冬日里出了一身汗,手臂到现在还酸痛。

  累并经受着挫折的杨度,并没有与快乐完全绝缘。

  电视体育频道里,普京

保镖谢尔盖被薛凤强打得找不着北的镜头,让小屋那条永远幽幽暗暗的走廊响起哄闹。闹声吵醒了正在做梦的杨度,梦中他正在参加面试。和衣而睡的他翻身而起,火速把脚塞进鞋子,冲到小屋唯一的电视机前。

  一个虽不认识但背景相似的小屋住客向他描述着场景,杨度咧了好一会儿嘴。心情一下子舒畅,仍觉不过瘾,便上网下载了视频反复观看谢尔盖的摇头晃脑。

  这是他住进小屋后第二次笑。第一次是刚来时,一进这个贴满了年月不详的人才市场报和招聘广告的“宿舍”,他就发现这个“暗房”门中央的透明玻璃上,很诡异的遮挡着一张发黄的文革宣传海报。海报上,手拿长长步枪的强壮工人怒吼着,“谁反对毛主席,就砸烂他的狗头”。

  当时他立马就笑了。他觉得“狗头”这个词很好玩。身处就业重压下的他,在内心创作了另外一张海报:主角是他自己,台词是“谁让我找不到工作,就砸烂他的狗头”,手上的长枪也变成大红的毕业文凭。

  秋秋:“在招聘会,我见到了上亿的人”

  杨度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住着两个女孩秋秋和熠熠,在走廊上与杨度打过几次照面。她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三个多月。

  秋秋是一个善良知性的女孩,专业是广告,找了家网络公司做客户代表;熠熠学的是英语,在一家出入境咨询公司做事,是个长得讨人喜欢、穿着也洋气的姑娘,很关心国际大事,在电视上看到澳洲媒体大亨帕克病危的新闻会联想到默多克。

  秋秋2005年9月11日从石家庄乘火车来上海,9月13日入住小屋,10月19日找到工作。期间,她参加各种人才招聘会——最多的一天赶了三个人才市场,“见到了上亿的人”,买招聘报纸,上前程无忧网,疯狂地投简历。前苏联风格的展览中心人才市场,是她去得次数最多的地方。

  她记得国庆节那天,工作没有着落,没有心思去外滩吹风,也没有足够去消费场所里奢侈的钱。她躲在“宿舍”里哭了一天,同屋的室友过来劝她,不但没有劝停,反而跟她一起哭了起来。

  在小屋里住了近四个月,秋秋和熠熠多少对王海军有些谢意。的确,如果没有王坚持维持着这个并无多少盈利空间的小屋,这些刚涉世的年轻人,很可能会遭遇更为艰难的上海求职岁月。

  小屋的住宿价格很低廉:以四人间为例,第一周18元/天/床位,第二周15元,包月400元,水电费都包括在内。当然,小屋只提供被褥和枕头,牙刷牙膏等一次性物件统统不供应,洗热水澡另外交钱,1元/次。

  这个价位不仅吸引着正在找工作的学生,也留住了那些已找到工作但收入不高的人。

  以秋秋为例。她现在基本工资1000元,加上提成等,基本上是1200元左右的月收入。支出方面:平均400元/月的伙食费,用最便宜的手机套餐50元/月,再一个大头是交通费。由于公司在静安寺附近,可坐地铁,但地铁提价之后来回要8元,而坐公交车936单程只要2元,来回一天就便宜4元。按4元/天算,交通费要超过100元。留200元买衣服和日用消费品,预算下来留给住宿这块的只有450元,而且是在不生病的前提下。

  小屋对于这个人群的意义由此可见一斑。

  也有令人不满意的地方,小屋一共只有两个梳洗台和两个厕所蹲位,为二十多个房间的过半百人群共用,且男女不分。

  冬天到了,热水也是个问题。由于不提供热水,有些女孩子就用上了“热得快”。有些人(基本是男生“宿舍”)会偷偷揩油,乘人不注意把烧开的水往自己的热水瓶里倒。

  于是,不时就有女孩子在楼道里飙高音,“谁又把我烧热的水给倒了,是不是过分了!”

  管理员小倩:那些住客们,来来去去

  小倩很清楚是谁偷倒的。她是小屋的收银员兼管理员,但她觉得这种事不存在太大的恶意,没必要多管。

  小倩是山西运城人,王海军的表妹,高中毕业。小屋创办次年,正逢小倩高考失利,自觉复读无望的她一听表叔这里有机会,便过来了。

  胖胖的小倩能叫出所有住客的名字,她把他们归分成三类:刚毕业的应届生是一类,包括还在找工作的和刚找到工作的,九、十月份的时候这个群体在小屋的比例会超过60%,现在只有30%;第二类是已经毕业了一两年的学生,基本上是辞了外地的工作来上海;第三类是一些30岁左右的人,喜欢小屋的粗陋环境,说是让他们回忆起大学生活的点滴温馨。

  积累工作一年多的观察,小倩知道,来求职的大学生平均两个月左右能找到工作,铁青着脸离开小屋的并不算太多。她交的几个好朋友中,找到工作的工资最多也不过2400元。而低的,甚至比她的工资还要低,何况表叔管她吃住。

  这让小倩觉得,有一个好表叔真是不错。

  在小倩眼中,经常报名吃“大锅饭”(5元/人/顿)的阿超比较特别,是个典型的“第三类”。他在小屋住了半年多了,期间打过几次短工,专业是机械,却对花卉发生兴趣,最近考虑起了创业。但算来算去,创业启动资金不会少于十万。

  阿超认为自己必须创业,都市白领类的就业机会是属于那些名校生和上海本地人的,外地学校一般点的找到了工作也会郁闷。他觉得,不是大学生倒好了,广东还出现“劳工荒”呢,工资也有七八百,不见得低到哪里去,但“白领荒”他判断不可能出现。

  权威媒体上关于大学生就业难的数据可以证实阿超的猜测:2004年,有60万应届毕业生没有找到工作,其中还不包括隐性失业的;而2005年,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人数为338万,比上年增加58万人,增幅20.71%;2006年将达到413万。

  就业机会增速缓慢,但高校释放出来的求职者却在滚雪球效应下在社会堆垒。

  无论如何,创业这“华山一路”的钱从哪里筹,阿超还没想透。

  创办者王海军:他们需要全社会的援助

  郁闷、迷惑的时候,大学生们会去找王海军谈心。若王海军没出小屋,简易网吧最里面那台电脑前的人就是他。

  王海军毕业于武汉纺织工学院,在青岛的纺织电子商务网找到第一份工作,在上海做过

纺织品的国际贸易,开小屋前还全职卖了一年的水果。有个批发商看他戴眼镜就特诚恳地问他学历,他回答说高中。

  创办小屋念头的第一次闪跃,是来上海找工作后不久。为省住宿费,王海军借住当时在东华大学读研的校友那儿,事后才发现,他不经意间中断了老朋友的新婚燕尔。而在决定办小屋后,为了选合适的地址,他一遍又一遍用脚丈量轨道沿线的物业,有的是房间不够,有的是租金太高,有的是业主反悔。

  现在这个地方他比较满意,交通便利——离地铁二号线五分钟步程,公交站点也在附近密集;生活气息浓厚——超市、

麦当劳、无名小吃店、报亭以及销售各种生活小物件的地摊,都在视野范围。运营后,他听不止一个住客说,从小屋去书城非常方便。

  其间,一个大学同学曾来投奔他,一起做了三个月后,同学觉得钱太少而且前途太缥缈,离开了。

  学生们喜欢和王海军聊天,事实上,他的很多点拨也的确让他们觉得在理。他们觉得王海军比大学的辅导老师强,那些老师根本没有真正走出过校门。

  但王海军觉得自己说得并不好。他想过,邀请一些专业的职业、生活规划公司来小屋,给刚踏上社会的大学生们讲讲课。但这类公司都以盈利为目的,成行不了。

  他内心深处觉得,学生们需要“全社会的援助”。学校的课程设置没有应用性,同龄竞争者又是海量,学生们能依赖的只有自己,难免浮躁焦虑。“现在的社会,别说他们了,工作了的又有几个能说自己心态好。”

  他很想把人生的真相告诉学生:绝大多数人都会忙忙碌碌、平平淡淡走完自己的一生,干着自己未必感兴趣的事……没攒下多少钱,没多少幸福感。他觉得这是真话,残酷的真话,但青涩的杨度们应该不喜欢听。

  “2006年,祝我们好运”

  晚上10∶15了,小屋里有了大学宿舍熄灯前的氛围。走廊上吼歌声,洗手间里冲水声、刷牙声,走来走去的拖鞋声,感应灯明明灭灭。回到“宿舍”的杨度打了个哈欠,心想这里真TMD像大学宿舍……

  手机响了。不是惊喜,是在上海工作的长两级的师兄,让他把值钱点的行李拉到地铁站。师兄说,他那里塞个人有难度,但塞件行李没问题。

  他很快把一只拉杆箱拖到了地铁站口,在寒风中站定。他想起圣诞节晚上,就在这同一个地方,他遇到了一个穿圣诞老人服的女孩。女孩递上彩色宣传单,祝他圣诞平安,并说神爱世人。

  想到这里,杨度笑了,他觉得上海这个地方挺有意思。望一眼夜幕下霓虹灯闪烁的繁华群楼,他哆嗦着捏出手机,给远在合肥的女友发出了一条短信,“2006年,祝我们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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