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杰专栏

　　今年9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可能将人民币纳入SDR的货币篮子之中，这算不算人民币国际化重要一步？争论颇多，有人认为这是人民币走向国际化的跨越，有人认为可有可无。加入SDR，至少让人民币加入了大国货币的俱乐部，对人民币是一种政治承认，此外，加入货币篮子之后，人民币自由化也有了外在压力，以开放促改革的逻辑启动。

　　SDR曾经是作为世界储备资产被设计出来的，也就是建立一种为各方接受的“世界元”，近半个世纪过去了，SDR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博物馆中的陈列品。美元依然是世界主要的储备货币，而且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可能都会保持这种地位。SDR的困境在于它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既没有一个结算系统，也没有既广且深的市场，就像著名经济学家弗里德曼所说的，只有在更加深度的经济和政治联盟前提下，货币联盟才能长久。如果没有一个世界政府，世界元是很难流通下去的。在金属货币时代，货币的信誉来自金银本身，而信用货币时代，其信誉取决于发行主体。SDR是个货币篮子，其中美元占将近一半份额，而在布雷顿森林体系终结之后，美元并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反而不用受制于黄金储备的束缚，美元外汇的持有者再也不能将其兑换为黄金，美元身上的黄金束缚彻底被砍掉了。SDR并没有替代美元的地位，相反还强化和承认了美元的霸权地位。

　　SDR的尴尬状态是不是意味着它可有可无？并非如此。它是探索多元储备货币的尝试，因为美元霸权带来了很多弊病。1960年，外国持有的美元资产达到200亿美元，超过了美国所有黄金储备，也就是说，美国的黄金储备不能覆盖其对外债务。法国等国开始将手中的美元资产兑换为黄金，美元-黄金本位制度因为美国对外债务而受到质疑，SDR就是作为应对危机方案而出现的。SDR的货币篮子最初包括16种货币，1981年的时候减少为5种，后来欧元流通之后变成了四种，即美元、欧元、英镑和日元。SD R的货币篮子其实就是大国货币的俱乐部，加入货币篮子不是货币国际化的必要条件，却是货币影响力的重要象征。

　　人民币国际化的目标是扩大人民币的流通域，比如贸易、投资等领域，这个目标不是依靠加入SD R就能达到，而需要中国深刻的经济与金融改革。人民币国际化的底气首先来自于中国经济的总量和活力，中国已经跻身于10万亿美元俱乐部，是120多个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人民币在双边贸易结算中越来越被广泛使用。中国的商业银行开始在世界各地建立清算行，为人民币走出去铺设渠道。在金融危机期间，人民币币值保持稳定，近期IM F宣布人民币不再被低估，这是对人民币信誉的一种肯定。

　　当然，要让其他国家接受人民币甚至作为储备资产，就需要构建一个具有深度和流动性的金融市场，如果手中的人民币不能非常便利地进行投资，那为什么要抛弃美元而持有人民币？从这个意义上说，货币之间的竞争更多的是市场行为。人民币加入SD R之后，就要成为自由使用的货币，将推动中国在汇率和资本项目的改革，而利率市场化和多层次资本市场，尤其是国债市场的建设将成为重中之重。没有这样的金融市场，人民币国际化就缺少“后方基地”。

　　人民币国际化的根基在国内，但也需要构建起人民币流通的国际网络。金融危机之后，世界主要央行之间建立起多边互换机制，通过货币互换实现了储备资产的多元化。如果这种互换协议能够普遍建立且运转起来，那就可以构建一个非美元、至少是非美元主导的货币格局。中国央行也与几十个国家建立了货币互换机制，而加入SDR货币篮子，在某种程度上为人民币的政治信誉投下了肯定的一票。

　　加入SDR不是人民币国际化的终点，而是新的起点。中国要从贸易国家向金融国家转型，人民币国际化就是风向标，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中国经济脱胎换骨的一次挑战和机遇。东亚国家在二战后依靠贸易实现了经济腾飞，但是在金融和货币领域处于弱势，人民币国际化不仅对中国经济发展至关重要，也是突破东亚模式内在局限的一种尝试。

　　(作者系吉林大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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