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沙发上为自己的散文随笔集子构思一篇序,却突然发现连写作原委都无从写起。散文随笔是即兴的,它的无头无序就像生活本身。散文随笔又是庞杂的,它的无从归类也正如人生的体验。我现在对于自己的文字是随心所欲到了听任编者的好恶去安排篇目,至于序言之类就更无所谓有无了。闲着是读散文的时候,我曾经这样对读者说。散文是阅读的奢侈品,没有闲暇的心境是很难真正进入散文的。我对“一生的文学珍藏”之类的标题始终不能很写意地接受,但我不能不承认市面上新近流通的同题副标“影响了我的五十篇散文”(贾平
凹选编,百花文艺版)是我喜欢的读物。我们看过太多的文学史编年选本,选本的雷同令读者失去阅读的清新感。贾平凹的散文感觉是敏锐而纯正的,我原先就以为他自己的散文比他的小说高明。选家没有文学教授或研究员的匠气对于读者实在是一种福气。贾平凹自己对读本的局限性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并不想让随意的散文变成文学圣经:“编完了,觉得好笑:这五十篇能代表外国的散文吗?我不懂外语,有限的阅读只能在翻译家们提供的译本范围内。但是,这些散文却真真实实地感动过我,让我不能忘记。”我曾经跟明雨兄说过,我喜欢不懂外语的作家选择的外国作家的作品,因为他们更能从语言的角度感觉好坏。这是文学翻译不同于科学翻译的又一说辞。贾平凹自己似乎也有类似的看法:“我一向喜欢读外国人写中国人事的文章和中国人写外国人事的文章,觉得写作者的本身就中西融合了。”
我上面说散文的阅读是奢侈的,因为散文讲究语言的有味。谢有顺先生我不认识,但他在广州为贾平凹选编的散文写的序恰恰是我为自己的文字写序时没能表达出来的东西:“一个语言无味的世界,必定是一个坚硬、僵死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显然不适合于人类居住……”谢先生接着引用台湾作家张大春的话说:文学带给人的是一片非常轻盈的迷惑。文学是“一个梦,一则幻想”。假如讲文学的梦幻性质,我以为外国作家给予我们的甚多。就如汉族以外的民族动辄歌舞一样,我们这个民族的梦幻生活总是让现实压抑了许多。然而,讲到汉语的优雅,我就不能不本土主义了。文学欣赏的母语情结大概不需要爱国主义的旗帜和宣传的,正如中国菜不需要文化地宏扬一样。贾平凹为青少年选编的中国散文读本用了“优雅的汉语”这样的标题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喜欢书籍印刷得天宽地阔,这也算得上阅读的奢侈吗?
作者:广场一角◎潘小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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