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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口述实录节选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07月01日 06:24 深圳商报

  “大家开讲”特稿

  启功:

  1912年7月生。满族,北京人。受业于著名史学家陈垣,长期从事文史教学与研究。自幼爱好书法、绘画和古典诗词,多次在国内外举办个人书画展,有诗、书、画“三绝”之称

。出版有:《古代字体论稿》、《诗文声律论稿》、《启功丛稿》、《启功韵语》、《论书绝句》、《启功书画留影册》等。历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全国政协常委,中央文史馆馆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主席、名誉主席。

  国学大师启功先生,一直拒绝出书讲述自己的故事,在身边的亲朋好友十多年的游说下,北京师范大学终于出版社推出了他的口述历史。这位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大师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时充满了幽默与睿智,他的娓娓道来相信会打动所有读者。今天,我们特选摘部分精彩内容,藉以悼念一代大师的逝去。

  “我叫启功”

  ——启功口述实录节选

  我不姓爱新觉罗

  我叫启功,字元白,也作元伯,是满洲族人,简称满族人,属正蓝旗。

  我既然叫启功,当然就是姓启名功。有的人说您不是姓爱新觉罗名启功吗?现在很多爱新氏非常夸耀自己的姓,也希望别人称他姓爱新觉罗;别人也愿意这样称他,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恭维。这实际很无聊。事实证明,爱新觉罗如果真的能作为一个姓,它的辱也罢,荣也罢,完全要听政治的摆布,这还有什么好夸耀的呢?何必还抱着它津津乐道呢?这是我从感情上不愿以爱新觉罗为姓的原因。

  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些爱新觉罗家族的人,想以这个家族的名义开一个书画展,邀我参加。我对这样的名义不感兴趣,于是写了两首诗,第一首的意思是说,即使像王、谢那样的世家望族,也难免要经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沧桑变化,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以自己的家族为重的,就像王羲之那样,他在署名时,从来不标榜自己是高贵的琅琊王家的后人,但谁又能说他不是“书圣”呢!第二首的意思是说,我就像古时戏剧舞台上的丑角“鲍老”,本来就衣衫褴褛,貌不惊人,郎当已久,怎么能配得上和你们共演这么高雅的戏呢?即使要找捧场的也别找我啊。我这两首诗也许会得罪那些同族的人,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但偏偏有人喜好这一套。有人给我写信,爱写“爱新觉罗启功”收,开始我只是一笑了之。后来越来越多。我索性标明“查无此人,请退回”。确实啊,不信你查查我的身份证、户口本,以及所有正式的档案材料,从来没有“爱新觉罗启功”那样一个人。

  我虽然不愿称自己是爱新觉罗,但我确实是清代皇族后裔。我在这里简述一下我的家世,并不是想炫耀自己的贵族出身,之所以要简述一下,是因为其中的很多事是和中国近代史密切相关的。我是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雍正的第四子名弘历,他继承了皇位,这就是乾隆皇帝。雍正的第五子名弘昼,只比弘历晚出生一个时辰,当然他们是异母兄弟。乾隆即位后,封弘昼为和亲王。我们这支就是和亲王的后代。

  我对中医不感兴趣

  我的父亲恒同在我刚刚一周岁的时候,即1913年7月就因肺病去世了。当时还不到二十岁,所以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那是我第一回当丧主,尽管我一点事也不懂。据说,因为父亲尚未立业,没有任何功名,所以不能在家停灵,只能停在一个小庙里,在那里给他烧香发丧。如果说我家由我曾祖、祖父时已经开始衰落的话,那从我父亲的死就揭开迅速衰败的序幕。那时,我祖父虽还健在,但他已从官场上退了下来。我的曾祖和祖父都没有爵位可依靠,都是靠官奉维持生活。清朝的正式官奉是很有限的,所以官员要想过奢侈的生活只能靠贪污,这也正是当时官场腐败的原因之一。但我的曾祖和祖父本来都很廉洁,再加之所作的多是清水衙门的学官,所以家中并没有什么积蓄,要想维持生活就必须有人继续作官或另谋职业。现在家中唯一可以承担此任的人,在还没有闯出任何出路时,突然去世了,这无疑有如家中的顶梁柱突然崩塌,无论在经济上,精神上都给全家人巨大的打击。

  一个家族到了这份上,往往会发生一些怪现象。当然,如果仔细追究,这些现象可能都有一定的缘由,但问题是,到了那份上,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谁也顾不上、来不及去追究了。正如《红楼梦》在描写宁国府衰败时有一段奇异现象的描写,写的鬼气拂拂。

  我听说,我父亲死后家里也出现了一些怪异的事,也请读者能正确理解:这些事说明我们家那时紧张到什么程度。

  我们当时住在什锦花园一个宅子的东院,我父亲死在南屋。南屋共三间,西边有一个过道。我父亲死后谁也不敢走那里,老佣人要到后边的厕所,都要结伴而行。据她们说,她们能听到南屋里有梆、梆、梆敲烟袋的声音,和我父亲生前敲的声音一样。还有一个老保姆说,我父亲死后的第二天早上,她开过我父亲住的屋子,说我父亲生前装药的两个罐子本来是盖着的,不知怎么,居然打开了,还有好几粒药撒在桌上,吓得她直哆嗦。也难怪她们,因为这个院里,除了襁褓中的我,没有一个男人了。

  大概和这种心理和氛围有关,我三岁时家里让我到雍和宫按严格的仪式磕头接受灌顶礼,正式归依了喇嘛教,从此我成了一个记名的小喇嘛(后来还接受过班禅大师的灌顶)。我归依的师傅叫白普仁,是热合人。他给我起的法号叫“察格多尔札布”。察格多尔是一个佛的徽号,札布是保佑的意思。

  总之,自从归依雍和宫后,我和雍和宫就结下不解之缘。我每年大年初一都要到雍和宫去拜佛。直到今年,两条腿实在行动不便才没去,但仍然委托我身边最亲信的人替我去。现在雍和宫内有我题写的一幅匾额和一幅长联。匾额的题词是“大福德相”,长联的题词是“超二十七重天以上,度百千万亿劫之中”,这都寄托了我对雍和宫的一份虔诚。

  我从两三岁时起,有时住在河北省的易县。原来,我曾祖从察蛤尔都统任上去职后,为表示彻底脱离官场,便想过一种隐居的生活。他有一个门生叫陈云诰,是易县的大地主、首富。他曾在我曾祖作学政时,考入翰林,后来又成为著名的书法家,写得一手好颜体,丰满遒劲,堂皇大气,直到解放后,一直在书法界享有盛誉。他愿意接待我的曾祖,于是我也常随祖父到易县小住。至今我还会说易县话。现在由北京到易县用不了两小时,但那时要用一天,坐火车先到高碑店,然后再坐一种小火车到易县。我从小身体不好,经常闹病。而易县多名医,因为很多从官场上退下来的老官僚都喜欢退居这里,于是有些名医便在这里设医馆,专门为他们看病。其中有一家很著名的孔小瑜(音,著名中医孔伯华的父亲)医馆,祖父便乘机常带我到那儿去看病,吃了不知多少付药,有时吃得呕吐不止,但始终不见有什么明显效果,他们反而说我服药不当,违背了药性。所以从小时起,我就对中医不感兴趣。晚年回忆儿时的这段经历,我曾写过一首对中医近似戏作的诗:

  幼见屋上猫,啖草愈其病。医者悟妙理,梯取根与柄。持以疗我羸,

  肠胃呕欲罄。复诊脉象明:“起居违药性。”

  现在有人捧我为国学大师,他们认为既然是国学大师,一定深信国医,所以每当我闹病时,总有很多人向我推荐名中医、名中药,殊不知我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经过长期的总结,我得出两条经验:在中医眼里没有治不好的病,哪怕是世界上刚发现的病;在西医眼里没有没病的人,哪怕是体魄再健壮的人。当然,这仅是我的一己之见,我并不想、也无权让别人不信中医。

  我的几位恩师

  大约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我有幸结识了一些当时知名的艺术家、诗人、学者,如贾羲民、吴镜汀、戴姜福、溥心、溥雪斋、齐白石等先生。我并向其中的一些人正式拜过师。在他们的教诲下,我日后比较见长的那些知识、技艺才打下根基,得到培养。在我回忆成长过程时,不能不提及他们。

  贾羲民和吴镜汀。羲民先生名尔鲁,又名鲁,原以新民为字,后改为羲民,北京人。镜汀先生名熙曾,镜汀是他的号,长期客居北京。

  为了能登堂入室,大约升入中学后不久,我即正式磕头拜贾先生为师学习绘画。

  贾先生对我的教益和影响主要在书画鉴定方面,由于他是文人,学问广博,又会画,所以书画史和书画鉴定是他的强项。他经常带我去看故宫的书画藏品。平时去故宫,门票要一块钱,这对一般人可不是小数目,而每月的一、二、三号,实行优惠价,只需三毛钱,而且这三天又是换展品的日子,大量的作品都要撤下来,换上新的,只有那些上等展品会继续保留一段时间,而有些精品,如董其昌题的范中立《溪山行旅图》、郭熙的《早春图》等会保留更长的时间。所以我对这类作品印象非常深,现在闭起眼睛,还能清楚地想象出它们当时挂在什么位置,每张画画的是什么,画面的具体布局如何。如《溪山行旅图》树丛的什么位置有“范宽”两个小字,《早春图》什么地方有一个“郭熙笔”的图章,什么地方有注明某年所画的题款,都清楚地印在我的脑中。由于有优惠,我们天天都盼着这三天,每当这三天看完展览,或平时在什么地方相遇,分手时总是说:“下月到时候见!”每看展览,贾先生就给我讲一些鉴定、鉴赏的知识,如远山和远水怎么画是属于北派的,怎么画是属于南派的,宋人的山水和元人的山水有什么不同等等。这些知识和眼力是非常抽象的,只靠看书是学不会的,必须有真正的行家当面指点。有一回我看到一张米元章的《捕蝗帖》,非常欣赏,可贾先生告诉我这是假的。我当时还很奇怪,心想这不是写得很好吗?后来我见得越来越多,特别是见了很多米元章真迹的影印本,再回过头来看这张《捕蝗帖》,才觉得它真的不行。贾老师的这些教诲使我对文人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对真画假题、假画真题、半真半假的作品有了更深的理解。有时只我一个人到故宫看展览,这时最希望能遇到一些懂行的老先生,每当他们在议论指点时,我就凑上去,听他们说什么,有时还不失时机地向他们请教一下,哪怕得到的只是三言两语,但都极有针对性,都使我受益非浅。

  贾老师和吴老师的关系很好。贾老师有一块很珍贵的墨,送给了吴老师,吴老师把他一幅类似粗笔的王石谷的画回赠给贾老师。贾老师把它挂在屋里,我还从他那里借来临摹过。实话实说,当初我虽投奔贾老师学画,但心里更喜欢所谓的“内行画”,也就是吴老师这派的画。后来我把这个意思和贾老师说了,他非常大度,在一次聚会上,主动把我介绍给吴老师,并主动拜托吴老师好好带我。这事大约发生在我投贾老师门下一年多之后。能够主动把自己的学生转投到别人门下,这种度量,这种胸襟,就令人肃然起敬,所以说跟老师不但要学作学问,更要学作人,贾老师永远是我心中的恩师。

  吴老师的“内行画”确实非常高明,他能研究透每种风格、每个人用笔的技法,如王原祁和王石谷的画都是怎样下笔的,他可以当场表演,随便抻过一张纸来,这样画几笔,那样画几笔,画出的山石树木就是王原祁的风格,再那样画几笔,这样画几笔就是王石谷的味道,还能用同样的方法表现出其他人的特点与习惯。这等于把画理的基本构成都解剖透了,有点现代科学讲究实证的味道,真不愧“内行”中的“内行”。这不但提高了我用笔技法的能力,而且对日后书画鉴定有深远的影响,因为看得多了,又懂得“解剖学”的基本原理,便掌握了诀窍,一看画上的用笔,就知道这是不是那个人的风格,符合不符合那个人的习惯。

  《启功口述历史》启功口述赵仁章景怀整理北京师范大学/2004年7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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