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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建:沙井烟云绕笔端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06月20日 05:53 深圳商报

  他是新中国第一代人类学系的毕业生;他曾参与安徽薛家岗新石器文化遗址、江苏青龙山土墩墓等考古发掘,曾参与创建镇江革命历史博物馆、茅山道教博物馆;二十世纪末,他来到深圳宝安沙井,数年如一日潜心研究乡土历史文化、整理地方文物遗产,发现文物、古迹200余处,完成《沙井镇志》、《沙井古建筑》、《沙井记忆》等书稿——

  走近程建这个人,从一件关于手机的小事开始。

  之前和程建有过几次谋面未深的来往,印象里他是个挺难找的人。这次约访,又是打了几次电话到办公室人都不在,每次同事都说,“他去村里了”。于是很自然地问他的手机号码,回答是,他从来不用手机。不免有点诧异——这可是一个“沟通无处不在”的年代啊!不过既然是一个与古物打交道的人,也许自有他的道理。

  见到程建,不免就问起这件事。虽然已经预想了100种可能的回答,他的答案还是让我感到有点酷——“如果手机可以打回到明清年代,我想我肯定会第一个抢着要一个。”笑言后,他淡淡地解释,我的生活很规律,要么在办公室,要么在家里,你都能找到我。如果两个地方都不在,那我就是下乡去了,而下乡的时候我又不希望任何人找到我,所以我不需要用手机。

  心中正在暗想,这也许是一个考古学者拒绝“时尚”的习惯,而走进他的办公室,却惊异地发现“时尚”的痕迹无处不在。办公桌上,有最新的《考古》、《文物》、《考古学报》这样“古典”的专业刊物,也有《城市画报》、《新周刊》一类的“时尚杂志”,电脑音箱里传来的是大热流行的网络歌曲《两只蝴蝶》,而屏幕还停留在程建个人博客的主页面上。也许是习惯了来访者这种惊奇的目光,程建主动解释说,“很奇怪么?我的生活虽然简单,但并不隔绝,我会追《还珠格格》和《蓝色生死恋》这样的肥皂剧,我也是博客,还会在网上做自己的个人相册,其实我对新鲜事物一直很有兴趣,我和时尚文化相处得很好。”

  于是就在这间“时尚”的小房间里,程建和我聊起了他的世界,仿佛就在一瞬间,我感到历史的烟云弥漫了这个空间……

  从童年开始就对古老的事物感兴趣

  走进历史的烟云,在程建今天看来,绝非偶然。

  程建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在他的回忆里自己从童年开始就对古老的、历史的、与过去有关的事物特别感兴趣。程建清晰地记得,儿时家里的墙上,糊了一层层厚厚的旧报纸,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常常好奇地一个字一个字细读那些泛黄的文字。等到墙上的文字全部读完了,他又小心翼翼地把表层的报纸揭开,一层一层读下去,直到露出原始的墙面。在初中的时候,他对历史人文的书籍杂志有着天生的热情,刚复刊的《文物》就成了他十分钟情的课外读物,有一次读到郭沫若在《文物》上写的关于马王堆和兰亭序的介绍,从此更是对考古情有独钟。

  1979年,程建如愿考入中山大学历史学系。1981年,中山大学在全国率先恢复人类学系,程建随院系调整转入该系考古专业,成为我国高等教育恢复人类学系后首批15名学生之一。

  大学毕业以后,程建来到钟毓灵秀的江苏镇江,这个人杰地灵的江南古城给他提供了广阔的天地,他先后在镇江市博物馆、镇江市文管办任职,参与创建了镇江市革命历史博物馆、茅山道教博物馆。1999年,在江苏文博界已小有成就的程建欣闻深圳宝安沙井广求文物保护专家,于是毅然登上南下的列车,从此投身于这个岭南名镇,皓首穷经追寻这片土地的历史烟云。

  回忆起来沙井的决定,程建有自己的理由。“绝大多数文化人,都往中心城市去了,但中国文化的根在乡间,文化人最大的责任是保住这个根,所以我更愿意选择一个小镇为切入口。”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沙井人对文物保护难能可贵的重视。于是,一片珍惜自身历史的土地与一位钟情乡土历史的学人,结下了一段盛世良缘。

  “他比沙井人还了解沙井”

  走进沙井的历史烟云,程建迈开大步!

  他的脚步,从不却步于艰涩难读的历史典籍,也不会止步于山高路远的资料馆室,更重要的是,他真真切切迈开脚步,走到这片土地的角角落落。

  六年来,程建几乎用双脚量遍了沙井这片60平方公里土地上的每一处,他的足迹不止一次地到过这个古老小镇的每一处古村落、古树、古井、古巷、古祠堂。“下乡”,对于现代人来说似乎是个遥远的字眼,即使有一天去到乡间野外,也是用车轮代替双脚。而程建在沙井,无论去到多远,一直坚持步行。“这种感觉,在车上是永远无法感受的,只有走在路上,才能感到土地的亲近,更重要的是,车轮无法到达一个古巷的最深处。”曾有几次随程建的指引去探访一些古迹,每一次都惊诧,即使是那些最犄角旮旯的地方,他总是轻车熟路。有同事评价他说,“问他哪家酒楼他不一定知道,问他哪里有块石碑、哪里有口古井,他比谁都清楚。”

  六年来,程建几乎找遍了沙井当地每一位能说得出几句过去的老人,从老人们的零碎记忆中去寻找逝去历史的蛛丝马迹。开始的时候,广东方言的艰涩如同一道天堑,程建只能静静地听,用力地猜,实在没办法,拿出纸来和老人们“笔谈“。不知有多少黄昏,就在与老人们的艰难交流中悄然到来,直到繁星点点……没多久之后,他开始告诉老人们这片土地的来龙去脉,这根旗杆是表彰哪个进士的,那口井是哪两家争斗为了断对方龙脉挖的。他知道的,往往连老人们都不清楚,于是程建这个名字逐渐被沙井人熟悉,于是哪个村修族谱,哪家人发现了上几代传下来的宝贝,哪个家族祠堂要写楹联都会跑来找他,于是老人们提起这个名字就会说“他比沙井人还了解沙井”。

  六年来,从沙井到宝安、从深圳到东莞,程建已记不清跑过多少次图书馆、档案馆,试图从发黄的地方志、文献资料中搜寻第一手史料;六年来,程建拜访了沙井每一个村的每一个大家族,搜集了十几套鲜有机会示人的珍贵家谱、族谱;六年来,两部繁体竖排的康熙、嘉庆《新安县志》,程建已经翻了不知道多少遍,每一个人名、地名、物名都要搞清楚沿革变迁……

  几根高压线挽救了中国第一孝子之墓

  行走在历史的烟云中,程建“行万里路,写万卷书”。

  六年来,程建在这片土地上整理发现石塔、石桥、古井、寺庙、围屋、家塾、祠堂、围墙、墓葬和碉楼文物、古迹300余处,其中第一手发现的文物、古迹200余处,每一处都有详细的文字、图片、历史资料留档备考。六年来,在程建的努力下,《沙井镇志》、《沙井古建筑》、《沙井记忆》、《沙井历史资料汇编》等洋洋数百万字的地方文史专著付梓问世。而沙井,也在深圳乃至中国乡镇文物保护领域创下多个第一:第一个成立镇级文管会,第一个公布镇和村级文保单位,第一个制定镇村级文保条例,第一个制定镇村级历史文化保护规划,第一个出版镇级地方志。这一切,程建功不可没。

  这三百多处文物的发现、数百万字的论著成就,对于程建来说,最为自豪的是这其中没有丝毫道听途说、东拼西凑,或者是坐在办公桌前的拍脑袋臆想。所有的发现,都在脚下,在路上。这其中,最有传奇色彩的要数东晋孝子黄舒墓的发现。

  黄舒是深港地区最早的历史名人,历代的地方志,无论是《东莞县志》,还是《新安县志》,都将他列在乡贤的首位,其孝道文化的影响深远。清嘉庆《新安县志》中有明确记载:“晋孝子黄舒墓在大田乡猪母冈。”程建来到沙井后一直想找到这座墓在哪里。然而市、区、镇文物工作者多年来多次到该村调查,都没有结果,许多人都认为早已湮没了。经过考察,沙井步涌村有一个自然村叫大田村,程建认为这应该就是志书中所说的大田乡。2001年5月中旬,程建和一位同仁一起到步涌村走访,快要离开时,再次向步涌村的老书记江炳球问起黄舒墓一事。以前很多次问村里人都说没听说过,这次江书记略微思索一下回答说:“村里有个黄公墓,是不是黄舒墓就不知道了?“于是老江带他们来到一个工业区,到处是崭新的厂房,就在大家毫无头绪时,他指着路旁一堆荒草说:“就在那里。“大家兴奋地拔开齐腰的杂草,一座古墓呈现在面前。程建急不可待扑到碑前,蹲下身去辨读碑文,尽管花岗岩的碑字迹有些模糊,“晋钦赐孝子乡贤始祖考参里黄公之墓”十六字还是认得出来的。黄舒墓就这样在不经意中发现了。更令人慨叹的是,遍地大兴土木中,黄舒墓的保存纯属侥幸,如果不是因为墓址上方有几根粗粗的高压电线,也许这座珍贵的文物早已灰飞烟灭。

  这是程建在沙井最为重要、也是最为难忘的一次考古经历,这件事更加坚定了他“亲力亲为、坚持到底”的工作态度,从此无论到何处,一定要走到路的最尽头,无论问什么人,一定要问到最清楚。

  出世的心态入世的生活

  在历史中孤独行走,程建悄然将自己的身影隐于这片烟云。

  这些年来,程建很少离开沙井,繁华的深圳特区近在咫尺,他一年中却难得进关几次。他从不参加学术会议,也从不撰写严肃的考古论文。他很少参加应酬,更与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保持绝缘。在江南16年的积累,他也有过一定的社会地位,而今天却放下所有名利,偏居弹丸小镇。这一切,不得不令人想起,“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句古话。

  问到觉不觉得是个隐者,程建笑了,“如果是隐者,你就不会见到我了,我只是一个热爱土地、热爱生活的人”。事实上,程建的确并不拒绝见人,尤其是能传播沙井历史文化的人群,比如我们的记者群体。几乎所有和程建打过交道的人,都得出了一个定律——不论是哪家媒体的记者,只要是到沙井寻找有关文物的话题,无论开始通过谁介绍,最终都会找到程建。而面对媒体,程建来者不拒,上至中央下至地方媒体,无论是有名的没名的,程建一律一视同仁,倾其所知,全盘相告,绝不保留。无论是谁,借用或者引用他的文章心得,他也从不为忤,即使是有抄袭之嫌,也总是一笑了之。“最终的结果是,把这里的故事告诉大家了,至于是谁发现的、整理的,并不重要!”

  程建坦诚,自己的生活态度,受道家影响很深,从参与创建茅山道教博物馆开始结缘,至今茅山道院按时寄来的院刊《茅山道讯》,每期他都会认真细看。“太出世,生活就会很无趣,太入世,名利的困扰就来了,所以我选择我以出世的心态入世的生活。”

  【对话程建】

  “研究文物是我的生存方式”

  “我是一个热爱土地的人”

  记者(以下简称“记”):与文物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能不能解释一下这种情结?很想知道这些片瓦寸砖对你意味着什么?

  程建(以下简称“程”):每一个人都是有“根”的,研究文物就是“寻根”的过程,通过历史遗迹的考古、发现,我把自己和这片土地联系起来。我是一个热爱土地的人,我觉得这是与土地亲密接触最好的方式。对于我来说,与文物的关系,首先是我的工作内容,但更重要的是已经成为我的生存方式,也是交友方式。生存方式的意思是,你不是为了外来的原因去做这件事,而是自己想做,不由自主的想做,与你的生活融为一体,你会觉得只要是活着就是想做这件事。对着这些看的见的文物和看不见的历史的时候,我感到很快乐,能让一件快乐的事成为你的生存方式,是一种幸福。

  记:发现了300多处文物,哪一处令你的印象最深?

  程:对于我来说,每一处发现都是一个惊喜,都一样让我难忘。如果要说影响最大,还是要数黄舒墓。

  记:你觉不觉得沉醉在历史中会与现实隔绝?

  程:这可能是一些“纯”学者的生活方式,对我来说不是,而且我正努力试图让我的历史研究对现实能产生影响。前年我写了一篇“蚝香千年”的文章,在网络上流传很广,根据这段研究,我参与策划了去年深圳市首届“金蚝节”,把沙井蚝文化中最精华的内容都注入到这个品牌中去。最后的反响和结果都很好,这说明历史研究完全可以对现实产生直接的、良好的互动。我觉得,虽然我行走的空间很小,但心中的天地可以很大。

  记:我注意到你对网络博客啊等等流行的东西很感兴趣,看起来与文物研究反差很大。

  程:我将目光投向历史,但我的思考一直关注现实,而我的工作方式更是与现代科技不可分割。网络是个很好的平台,能以一种并不张扬的方式表达自己,同时能跟许多人交流。

  一个小起点也可以指向广阔的天地

  记:有人觉得你研究的只是一个小乡镇的文化历史,价值不高,你怎么看?

  程:有人的地方就有历史,有历史的地方就会留下文物。文物价值的大小不是看它本身的贵重程度,而是看它与所在地区、历史、文化的紧密程度。对一个人来说,自己身边的土地上的文物是最独特的,蚝壳墙对于沙井人的意义就如同长城对于中国人的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蚝壳墙就是沙井人心中的长城。

  记:会不会觉得沙井这个天地太小?

  程:沙井是一个切入口,它是一个起点,一个起点是没有大小的,因为一个小起点也可以指向广阔的天地。有了沙井的基础和积累,将来可以研究深圳,研究珠三角,研究岭南文化。

  记:你有没觉得自己研究的路和很多人不一样?

  程:是的,这与我受的人类学学术训练有关,我的研究是自下而上的,从一个标本式的小地方开始,可以一直往上走。而很多人是自上而下的,而往往想下又下不来,因为往下走是很辛苦的,比如方言的鸿沟,这一条就可以难倒很多人了。但这种研究方式并不是我的独创,费孝通先生研究弓村经济,对我来说就是一种研究方法的指引。

  记:你为什么从来不写论文或者考古报告?

  程:我做的不是纯学问。我喜欢以一种能与村民百姓沟通的方式体现我的成果,所以我选择散文、随笔、故事这样的方式,将来也许会用电视、多媒体的方式。

  记: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程:近期而言,准备写一本比较全面的研究沙井蚝的书。长期而言,并没有很大的目标,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

  作者:李胜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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