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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忆某次到戏剧学院讲课，教学生“编故事”，说编故事的基础是先找到因果关系，因果关系的依据存在于日常生活中。生活中我们对小说戏剧的欣赏习惯倾向于故事是否合理，有没有太明显的破绽。而实际上我们在日常中却又常说某件事太具“戏剧性”。于是，因果逻辑，常常事与愿违。生活中不因循因果关系的事情很多很多，说因果也好，说逻辑也好，当事物出现时，你真能一二三清清晰晰地理个明白吗？
还是进入我们的正题——“黑多白完”。“黑多”，黟县也；“白完”，安徽的简称“皖”也。黟县在安徽，因此有了我们要说的“黑多白完”的因果逻辑。因“白完”了，所以“黑多”？还是因为“黑多”，所以安徽成了“白完”？鸡生蛋蛋生鸡孰先孰后的问题，相信大家了无兴趣，只是偶然发现了这么个有趣又可疑的拆字游戏，拆拆复猜猜，却还真有点儿“黑多”和“白完”的因果逻辑意思。
俺们再进一步以实例推理论证——拿一个关键人物做例——应天齐，深圳大学教授，一个与“白完黑多”均有关的响当当的版画家。应天齐来自白完的“皖”，成名于黑多的“黟县”——黟县里的西递村，创作一批以黑瓦白墙为代表的徽派建筑的版画，享誉画坛。这个身材魁梧、长相俊朗的画家，在西递村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应天齐艺术纪念馆”，占地400平方米，上下两层，木楼砖墙石雕，并配有花木扶疏的大院子，古树林阴花香流水鸟鸣，伴着馆藏的画家作品真迹，成为游客的一大观光点。当地人说，是应天齐帮着西递出名的，所以，应天齐理所当然成了村里的功臣——荣誉村民，并且享有了村里古花厅建成的“纪念馆”。
早在1986年，还在安徽芜湖的版画家应天齐偶入西递村，就像情人对上了眼，一下子着迷于西递保存完好的明清古民居建筑。此后8年，他沉浸于西递及宏村等黟县古村落，创作了36幅徽派民居版画，作品一经面世，外界哗然。2000年西递被正式列入世界遗产目录，吸引了众多考古学家和观光游客的目光。
入夜的西递，伸手不见五指。青石板小路上，只有举着手电筒，才能一步步往前探。村落里偶尔有了几声鸟啼或蛙鸣，又复归寂静。夜，除了青草的气息，无从找寻酒吧、歌厅、饭馆、茶座这些城市里可以司空见惯的痕迹。子午时响起的铜锣声，像在提醒梦中的游人：这里是西递。
应天齐对初来乍到、浑身新鲜劲的我们泼了冷水说，西递的白天和黑夜根本两回事。
白天，六七点钟的光景，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导游声参观声。人来了！然后，一拨又一拨。不绝于耳。阳光下的西递，竟是窄窄长长的巷子，两旁沿街排开商社店铺，古董、字画、木雕、线装书、瓷罐、茶壶……掌柜的听声音都似外地人，说是受雇于店主做买卖，而店主则已发了财搬到县城住新楼房了。应天齐手捧他的画册，带我们到一个小巷口，找准位置，然后指着页面上作品的一角，说，你站在这，侧身，沿着我手的方向看去，那个墙头，就是我这个画的原型……我们照着角度，贴着墙，踮着脚尖，抬头举目，辨识，再回到画册，再辨识……嗯，真有那么点影子。应天齐又领着我们到下一点原型点。一路，我们必须让画册指路，对照、分辨、再……似是而非。变化太大了。“你看，这个马头墙一角还是保存的，但旁边已重修了，又多了一面墙。而原来是没有的。”听得出来，应天齐的声音里无可掩饰一种无奈。
日暮，太阳要下山了。村口那座仅存的牌楼，屹立在夕阳里，投下长长的影子。老村长说，当年它上边书有革命口号，侥幸免于摧毁。其它12座早已灰飞烟灭。71岁的老村长退休了，回到麻将桌殆养天年，他家连院子都改建成了饭店，两层楼，两进大堂，二楼包房。生意红火。对于西递的历史，他懒得回忆，指尖夹着“好日子”，任烟雾袅袅，轻声说，后生要忘了就让他忘了吧。
应天齐坚持守着暮色下的牌楼，一点点地看着它没入黑暗中。历史的凝重与牌楼一起隐去。人群散尽。湖边的景点亮起了一盏盏灯，西递回归夜里的寂静。
作者: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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