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指挥大师根特·范德晚年得到柏林爱乐交响指挥乐团的最高荣誉勋章，然而当柏林“发现”他的时候，他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最近买到他指挥该团演奏的唱片，计有布鲁克纳的第五、第七和第九交响乐，修伯特的第九交响乐，还买了一张弥足珍贵的DVD，内中包括他的两小时访问和指挥片段。
布鲁克纳是根特·范德晚年最经常演奏的作曲家，在访问中他对之推崇备至，而更钟
爱第五，认为是布氏不受任何外在影响而创作的最“纯”的交响乐。我听这张唱片，竟然也走火入魔，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此次范德将之展露无遗，而柏林爱乐也端的是世界顶尖乐队，技艺已到了化境。最令我佩服的是范德对于速度的一种本能的掌握，不快不慢，恰到好处，全曲七十多分钟似乎很快就过去了！这真是一种新的聆听经验，以前听布鲁克纳，免不了觉得有点冗长。
另一位以指挥布鲁克纳见长的大师当然是切利·比达克，这位出生在罗马尼亚的大师也和范德一样，专长指挥德奥经典——贝多芬、布拉姆斯、修伯特和布鲁克纳。切利常年在南部的慕尼黑和史图加特，范德则常年在北方的科隆和汉堡，一南一北，各霸一方，两人都和柏林爱乐有一段缘分：切利在“二战”荣任该团常任指挥两年，为重振旗鼓的弗特·凡格纳铺路，范德则在晚年才和柏林爱乐结缘，每次演奏皆造成轰动，而且计划录制多种布鲁克纳交响曲的唱片，但至今只录了第四、五、七、八、九，诚为憾事，失之交臂，甚为遗憾。
范德指挥的修伯特第九交响乐——C大调号称“大”交响曲——更是精彩。一般指挥家往往把此曲的幅度变成强度，奏得雷霆万钧或拖泥带水，只有范德掌握到音乐本身的“脉搏”，全曲从头至尾连成一气，特别是在第一和第四乐章，一波接一波的旋律接踵而来（也有不少次重复），似乎直接打到听者的心弦上面，令我如醉如痴。听后又拿出切利·比达克指挥的此曲音碟来比较，发现第一乐章的速度较范德的足足慢了将近两分钟，虽然各部音色调和得很细致，但整个乐章似乎定不了型，妙的是慕尼黑爱乐的管乐奏法和音色都和柏林爱乐大相径庭。于是我又拿出萧提指挥的维也纳爱乐的音碟来听，又是一种气派，而最后一个乐章奏得更庞大雄伟。三人相较之下，我还是最喜欢范德的阐释。
范德对乐曲的脉搏的掌握，最为行家所津津乐道，它几乎上一种生理上的本能（可见他最后录制的音碟所附的访问节录），而处理乐章与乐章之间的连接，更是他的拿手好戏（如布鲁克纳和贝多芬的第四，其第一和第二乐章的速度在结构上是一致的），这是他多年来熟读乐谱并指挥同样经典作品无数次后的经验。所以他说：所谓对乐曲的诠释，都是基于真正的了解，“一种正确的诠释恰是当我们了解音乐，而不是解释音乐的时候”；“当我可以感受到诠释，那就不对了，因为在音乐演奏时令我分心。”真是至理名言！
作者:◎李欧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