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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有一种擅长扯淡的主儿，本事可谓大矣———耗光阴，赛膏药，车轱辘话来回说。去年到南方出差，在火车上就碰上这么一位。对面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相貌堂堂，颇为健谈。按说，长途旅行遇到个爱说话的伴儿，算你有福气。可是，不幸邂逅的这位“扯淡专家”，却险些将我气个半死。
陌生人聊天，一般会随意捡个话题。那天，因为他自称是搞化工的，出于礼貌，我顺
口向他请教某种品牌的保洁产品。这位立即精神抖擞：“这您算找对人啦，我干了30年化工，总共在7个部门呆过，虽不敢自称专家，但要说起这个清洁剂，我敢打保票地讲，全国没几个人比得上我。”
他喝了一口茶，开始宣讲：“我们院里有个研究室，专门开发这种清洁剂。那个部门有个领导，是个大鼻子，东北人，说话特冲，去年才离的婚。您知道他前妻是干啥的？演员。现在的演员多风光啊？台上露脸，走穴挣钱。就是有一样，一年也难得在家呆上两个月。只要她回了家，两口子天天干仗。”
他点了支烟说：“那女的是唱高音的，这下子坏喽。邻居全不干了，说他们家比隔壁那个‘红舞鞋’歌厅还热闹。歌厅旁边新开了一家饭馆，菜不错。只是听说快玩完了，因为首席大厨正在办出国签证，去加拿大。这路手艺人到领事馆就批，不像那些傻读书的，老是被人家怀疑有移民倾向。这说明了什么？手艺比知识更重要。咱们国家人才培养太偏喽。真该给教育部的老爷们上一课。”
他嘿嘿一乐，继续指出：“当然，西方教育也有问题，美国不是经常发生校园枪击案吗？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政府干嘛让私人拥有枪支？幸亏咱们这儿的法律禁枪，不然非乱了套不可。要说玩枪啊，谁也玩不过中国人，咱们打小儿就玩。不过，现在的孩子真可怜，天天做作业，练琴，哪儿有时间玩啊？对啦，前两天，报纸上登了条消息，有个孩子10岁就念完了大学二年级课程。神童啊。照这个速度，这孩子到20岁就可以退休了。哎，您猜，我现在要是办内退能拿多少钱？”
我疲惫不堪，摇了摇脑袋。他嘿嘿一乐：“告诉您，我们邻居在厂子里上班，他的单位一律让职工买断工龄，四万块钱，回家呆着。我呢，起码还有个地儿混，这年头，什么好也不如单位好。千军易得，一‘碗’难求，什么碗———饭碗呗。不过，在单位里，领导不可怕，可怕的是小人。如今，小人越来越多，这都是竞争造成的。我赞成市场竞争，反对内耗式的人际竞争。在这方面，人还不如动物哪。您喜欢看《动物世界》吗？”
我点点头。“在一望无际的非洲大草原上，当一只弱小的瞪羚摔倒时，同类会主动围拢过来，用嘴将它拱起来。可是您说，假如有个人倒在大街上，谁又会上前将他扶起来呢？上个礼拜，我陪太太上街购物，发现一个小偷在殴打失主，周围居然没有一个人掏出手机报警，要知道中国手机普及率多高啊。我们气得东西也没买，赶紧离开。但没走几步，您猜怎么着？又出事啦……”
我终于忍不住，失礼地冲着那张四方大脸打了个呵欠，他似乎察觉到什么，语气和蔼地问我：“对了，您起初问的好像是保洁剂吧？”我模棱两可地哼了一声，赶紧爬上卧铺睡觉去了。人家还在后面追着问呢：“要不明早咱们再聊？”
信不信由您，如今，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到处见得着这种“满嘴里跑火车”的“扯淡专家”。
作者：林 鸣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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