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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北大人，自1984年初访北大后却每年都要到这个校园里走一走，仿佛在寻找旧时的记忆似的。其实燕园是旧燕京大学的所在地，即便是我读过许多北大往事，那也是发生在城里沙滩红楼的，与现在的北大校园没有直接的联系。那么，是燕园本身在吸引我了。我每次去燕南园散步总要望一眼“三松堂”，这里含有凭吊的意思；然而，三松并不醒目，醒目的是灰砖小洋楼，和楼里住着的响亮名字的主人。“龙虫并雕斋”的主人生前我未曾有一面之雅，夫人夏蔚霞倒是赐过我一顿饭，我至今仍然感念。我是从《王力传》里了解到夏的身
世的，现在想去多听点掌故也不能了。夏夫人仙逝也有两年了吧，如今空剩了一栋楼和颓废的园子。
未名湖已然不是昔日的样子。熙来攘往的车流恐怕还会让它更快地不成样子。将来想看未名湖的美景，大概得去在湖边上建起的“校史馆”。我十年前做外事工作时常带着外国学者去“临湖轩”，那个院子在小山坡上，是司徒雷登当燕京大学校长时的官邸，谢冰心举行婚礼的地方。现在不能随便进出了，我只好沿东路往后湖去。后湖实际就是北大学生对朗润园的俗称，一个曾经荷叶田田、曲径通幽的所在。东墙木工房前的半塘荷池现在也干涸见底了，许是不到季节。不过，朗润到底没有昔日的美丽幽静了。季羡林先生曾经给自己的一个自选集起名《朗润琐言》，放在今天，恐怕他不再愿意用这个名字。季先生的书房就对着朗润园的荷塘，十多年前他把儿子从湖北带来的莲子撒在湖里，夏天的盛景因此更添了绿意。讲起来又仿佛是前尘往事了。我曾经拿着刚买的《朗润琐言》在湖边的椅子上闲读。日后一个傍晚看见季先生照常拿着蒲团到湖边石头上坐着纳凉。我跟他讲起这事，他说欢迎随时来……
夏天朗润西岸的蚊子极多，但是每次造访仍然喜欢走西向的树林子，因为可以凭吊美国人“老温德”的遗踪。假如是冬天来，小径中段两边的残塘就很能入诗了。我始终觉得湘云和黛玉联“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的场景就是这样的地方。我因为当时住在双榆树，所以可以在湘黛联诗那个钟点乘着月光体会那种寒意。如今，除了两个外国访客，再也难找当年的意境了。我很担心朗润园变成畅春园的样子，那就只剩名字了。
作者:潘小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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