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金融危机的警报已经解除。一切似乎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日本政府近年来大幅增加支出，似乎已经使日本经济走出了衰退的阴影。目前，日本的私人经济部分同时开始呈现出增长迹象。但尽管如此，日本经济要想重振本世纪90年代初的雄风，看来尚需时日。眼下的日本经济好像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虽说已无大碍，但还患有严重的贫血症，稍不留意，灾难可能又会重新降临。日本央行约在3个月前刚刚进行了10年来的第一次提息，现在却又担心日本经济可能正在面临一次新的衰退。

　　乍一看，日本经济前景似乎不会这么糟，因为它已经连续两个季度出现了令人振奋的增长。英国《经济学家》杂志曾预测日本经济今年将增长1.9%左右，而明年将增加到2.1%。日本中央银行早些时候也宣布了自己的预测，称日本经济今年的增长水平将在1.9%到2.3%之间。日本央行的这一预测数字眼下十分耀眼，因为它已经大大超过了许多经济学家一年前对日本经济增长的预期。

　　日本的经济结构调整现在也正在动起来。不少商业银行正试图走兼并的道路来摆脱早先陷入的困境。一些大公司更是已经开始享受起结构调整所带来的好处。例如有些高新技术产品制造公司已经勇敢地挣脱了旧有经营模式的约束，探索建立新的、适合当前网络经济趋势的经营模式。到今年4月中旬，日本股市价格指数较18个月前已上涨60%，这在当时足以让人高兴一阵。

　　股价上升自然是对日本经济的一种喝采，但可惜此番好景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如今的日本股市又重新归于沉寂，前段时间日经指数甚至跌到了14500点以下，成为1999年以来的最低点。日本投资者和世界上所有的投资者一样，对近来中东局势、石油涨价以及美国纳斯达克指数剧烈波动等事件充满忧虑，担心它们会成为打击经济复苏的重要因素。按照大多数日本人的看法，现在应尽快消除那种经济已经好转的小富即安情绪，为依然十分脆弱的日本经济提供支撑将是当务之急。

　　于是，日本经济结构的调整在加快进行，重振雄风的努力也在继续。如今你到东京走一圈，就会发现各家公司的董事会都在讨论减少工作岗位，买进某某公司的产权、使子公司脱离出去等兼并重组的热门议题，不过尽管如此，日本一些大公司的领导层看来还是缺乏改革的动力，所以在日本支持经济改革的人认为，日本需要新的经济秩序，况且要实现这一点绝非易事，让日本经济更痛苦的事情也许还在后面。人们也许寄希望于高科技术企业的发展，可惜这些企业的重要性在前两年充满泡沫的股市上已经被夸大了好多倍，由此不少投资者已经开始用将信将疑的眼光来看待这些高新技术企业，这也就有了科技股指连连下挫的情况。

　　经济“畸形”增长

　　日本政府目前的政策显得如此举棋不定，以致让人感到深深的忧虑。因为日本经济增长越来越像一个跛脚人在行走，重心总是往一边倒，而且这一势头大有越演越烈之势。例如，日本市场对电脑、移动电话和其他高科技工具的需求趋旺，但对其它商品的需求却至今像扶不起来的刘阿斗，十分疲软。要说日本消费品需求有所回升的话，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这几样产品的需求在唱独脚戏。据说近年来日本市场对家用电脑的需求，年增长在38%左右的水平；预订移动电话的数字也在上升，特别是能够上网的移动电话，更是受到市场消费者的青睐。由于消费者都青睐全球网络，于是与建立因特网有关的各种事件也成了市场的热销品。

　　对日本的制造商来说，提供各种高新技术硬件经过多年发展已不在话下。诸如从硅谷硬件到半导体，从集成块到最终产品等，日本的制造商都能制造和提供。如今日本出现了对高新技术产品消费热，这对高新技术产品制造厂商来说，真可谓“喜逢盛业”，短期内利润就出现猛升。据说NEC公司就身处这样的行列。

　　对IT产品的需求热正在刺激着日本的整个企业界，不少日本大企业虽说已在建立IT系统，但看到网络运作能够带来丰厚利润，又不惜重新投下重金，以求能够尽快应用以因特网为核心的各项技术，从而在电子商务竞争中抢得先机。从现在的情况看，日本大多数企业为了使本企业的IT产品胜出其它企业的同类产品，不惜花钱如流水，一时间电子计算机服务这块田地似乎成了吸收大量资金的海绵。

　　日本的商业投资正在陷入“唯IT产品是从”的怪圈，近年在日本所销售的美国产品思科系列(一种用于因特网传输的系统)，一年的增长在170%左右。与9个月前相比，这一增长数字扩大了10倍。但直到目前为止，微软产品在日本的销路却并不好，这主要是因为微软产品多为某特定设备定做，因而适用性较差。但不管怎么说，微软产品在日本销售的前景还是被看好。特别是WindowsNT操作系统，已经开始受到日本企业的普遍欢迎，有人预测其在日本的销量将以每年20%的速度增长，而且这一势头还有可能保持到2004年。

　　旧经济的担忧

　　那些游离在高科技术领域之外的日本企业，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除了汽车业由于美国在这方面的需求强劲而尚且过得去外，其它行业，包括重工业、化工业等，生产能力都出现了严重的过剩，即使这些企业纷纷采取兼并策略，生产能力过剩的问题一时也无法解决。一些过去曾坐上交易额头把交椅的大公司，现在纷纷再投资新领域，试将自身改造成新经济企业，但他们在这样的做的时候，似乎连自己都感受到缺乏信心。众多建筑公司、不动产发展商以及一些大的零售商，眼下仍被巨额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早知如此，他们怎么也不会像在10年前的泡沫时期那样放胆地借钱。

　　更要命的是，占整个日本经济3／5的消费需求，至今依然疲软，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这一状况与未来短期内不会有大的改观。但用乐观的眼光看，日本家庭消费也不是没有转旺的迹象，如据统计，日本家庭支出已有略略上升的苗头，而且劳动力市场也有所改善，日本媒体报道说，日本一些大公司已开始3年来的第一次招募雇员，计时工作岗位也在以转快的比率增加。所有这些，对仰仗消费需求的日本经济来说，无疑是个利好消息。

　　但是且慢高兴，因为日本经济毕竟还有不少问题使人感到沮丧，如工作岗位虽然增加了，企业也开始招募新人了，但不少公司却在偷偷地削减工资支出，而且按照一些公司咨询人员的话说，这是日本公司为了推广工资与绩效挂钩做法的必然结果。显然，日本失业人员眼下想再就业，就要拿比以前低的工资，否则就在失业队伍里呆着。尽管我们前面提到日本公司对工人的需求在上升，但事实上日本现在失业率和失业人数仍处在历史最高水平。如此居高不下的失业率，一方面是因为日本经济尚未完全走出衰退阴影，或经济复苏只是刚刚起步，企业无法吸收更多的就业人员。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是失业人员与企业需要人员结构上的不匹配，即劳动力供求结构失衡。正如我们前面所分析的，眼下在日本市场上风光独占的企业是新经济企业，而苦苦挣扎过活的基本上都是传统企业，所以人们很难想象那些从传统企业下岗的工人，很快又能到新经济企业找到合适的位置。

　　通货紧缩的阴影对日本经济来说也依然是挥之不去，人们今天少花钱就意味着将来能够付出较小的代价。日本的地价也处在一种没有回头迹象的下滑通道，官方租金则紧随其后。日本整个消费物价正以年均0.5个百分点的速率下降，甚至更糟的是，再朝后消费物价下降的速度可能还不止0.5%，所以一提到这些，日本经济政策制定者就有一种忧心如焚的感觉。企业大量破产也震动着日本经济复苏的基础。最近日本最大的保险公司破产就是一例，据称千代田生命保险破产的债务额高达2.9万亿日元(270亿美元)，而协荣生命保险破产时的债务更是高达4.5万亿日元(410亿美元)。

　　商业银行的苦恼

　　日本央行今年8月提息所引起的议论纷纷，至今余被尚未平息，从反对者的角度看，日央行提息至少使日本经济凭空增添了不少新的债务。

　　日央行三个月前的提息首先使众多商业银行忧心忡忡，担心提息会将日本经济重新拖入金融危机。据有关报告显示，日本银行业贷款状况总体上看至今并未好转，坏帐也依然堆积如山，有人甚至预计日本商业银行的坏帐数量今年将创下新的纪录。一些日本的公司企业，特别是问题比较严重的建筑企业，都纷纷强烈要求减免债务，可以说日本企业界现在要求减免债务的呼声是一浪高过一浪，商业银行面临非常大的压力。

　　资产价格不断下降也严重影响到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率。据银行计算，日本目前的城市地价已经从1990年的高峰期下降了80%，而且这一下降趋势还将进一步扩大。由于在贷款时有关以土地为抵押的合同约定没有料到这一情况的发生，因而现在地价跳水商业银行心里自是有着说不出的苦。与此同时，近期日本股市的动荡也使日本商业银行的证券组合投资价值不稳，管理者再也不能将这部分资产视为银行可依靠的资产了。有分析家断言，如果日本现在的股价再下跌5%，大多数日本商业银行将从原先投资股票能够获利转向赔钱。

　　所有这一切，都是给了日本商业银行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立即着手调整现在的主业务，改变以单一贷款为主的经营格局。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迹象表明日本商业已经开始着手调整自己的收入结构，似乎仍然在靠银行存贷款的差额来养活自己。前不久，美国穆迪评级公司对日本商业银行的金融能力给出了E＋的等级(等级范围从A到E)，显然这足以说明日本商业银行的自身能力何等的弱，它几乎完全要仰仗外部的支持。日本银行体系得了个E＋，也说明它现在的状况只比克罗地亚的银行体系稍许好那么一点点。

　　当然，这些并不意味着日本已面临第二次金融危机，如果真是这样，日本政府首先会撤消对商业银行的支持。现在的情况正相反，日本政府已经使两家大银行国有化，并对其它银行都给予了注入资本的支持，而且还为商业银行储蓄提供担保直至2002年，如果需要的话，这一担保期限还可以延长下去。日本政府之所以这样做，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以行动明白无误地告诉投资者，政府将不惜一切代价支持本国商业银行，穆迪公司也认为，日本商业银行体系目前所得到的政府支持是最强有力的，虽说日本商业银行的内在能力只能得个低等级，但穆迪公司对日本银行体系的信用程度还是给打了个高等级。

　　外部冲击是隐患

　　石油价格上涨也让日本经济感到不安，这倒不是说石油价格大涨会直接破坏日本经济，因为现在日本用油与GDP的相关性已经比70年代小得多。让人担忧的是，石油涨价有可能破坏日本的对外贸易格局。日本的出口状况是能否将日本经济拉出衰退阴影的关键因素，例如，今年第三季度日本出口货物和劳务总额占GDP的比重，有可能创下历史最高水平。

　　出口贸易的增长主要来自海外需求，特别是日本周边国家对电脑、移动电话以及其它高新技术产品需求的上升。据日本一家投资银行的统计，日本出口装船交货中有50%是电子设备，有68%与电子有关的产品是出口到亚洲周边国家。上述每一类产品日本所接到的订单，也以每年15%的速度在递增。但由于石油价格上升，那些严重依赖石油进口的国家完全有可能减少从日本的进口。

　　最大的麻烦可能还会出在美国需求的下降，由于近期石油涨价和股市动荡，有可能使美国需求转向疲软和形成通胀压力，从而结束美国长期以来的繁荣。而对日本来说，其生产的小汽车几乎有40%是出口美国，如果美国经济靠不住，日本的出口还有什么扮望呢。

　　债务负担沉重

　　如果再将日本糟糕的公共财政状况考虑进去，日本经济的难解之谜就更多了。糟糕的日本财政总有一天会将日本政府拖进债台高筑的泥潭，到那时仅需偿付的利息就会使日本财政喘不过气来。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一天会什么时候到来，它的早迟在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日本的证券市场。至少到目前为止，日本的证券市场还没有出现将使日本经济遭受严重动荡的迹象，10年期证券的收益维持在1.8%的水平。但如果日本经济长期停留在低增长的水平上，那么即使对未来持最乐观态度的人，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态度，即使假定日本经济很快会出现温和的增长，也很难保证日本经济就一定会被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日本央行的官员认为，日本经济如果能以超过2%的水平保持增长数年，事情也许不至于出现更糟的局面。但按照日本央行副行长的话说，依日本经济目前的增长潜力看，估计其增长率很难超过2%，只能低于2%。所以日本所急需的是提高它的游戏水平。

　　自80年代中期以来，日本政府发起了一场供应方面的改革，现在这些改革已经开始显现成果，例如原先存有的各种类型商品竞争的壁垒，现在已经基本消失，一些榜上有名的大公司大企业，整个经营过程中的报告制度的信息披露制度也日益符合国际标准。这一切，都将迫使日本企业的经营管理者更合理、更有效地使用劳动力资源和资本资源。近来日本正在进行本世纪以来头一次对本国商业法典的修改，希望通过对法典的修改来促进本国经济结构的改革。目前这些改革在旧企业中已取得了一定成果，诸如拆扣零售业、消费信贷创新业以及电信业等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增长。

　　当然，按照一些发达国家政府的眼光看，日本政府为促进经济增长还须做些事情。西方一些经济学者甚至为日本政府开出了处方：在金融服务业领域，日本政府应该加快诸如邮政储蓄银行、住房贷款公司的私有化进程。在电信领域，要打破日本电报和电信的垄断局面，并设立相对独立的管理机构。在电力供应和燃气供应方面，也应有管理的独立性，进而放松管制。

　　同时日本政府还应改革土地继承规定和遗产税，以促进不动产所有者出售现有资产。

　　总之一句话，日本政府应采取有效手段来促进和完善本国市场的竞争。

　　尽管日本经济现在还不能说已完全走出衰退和金融危机的阴影，日本政府的债务负担也在加重，但日本政府仍然可以说，他们有时间做好各项必须做的事情。时间将检验一切，日本中央银行的一位官员也称，要不了多久，事情的变化也许就会出乎人们现在对它的预料。(沈禹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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