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砂股份公司员工将新任总经理拒之门外的一幕,今日在北京另一家企业重现。11月21日,国企北京市针棉织品进出口集团公司(以下简称针织公司)有关人员在前往其下属集体企业北京外贸依达羊毛衫厂宣布罢免厂长范佩莉职务并任命新厂长之际,被依达厂的部分职工拒之门外。
下午13时45分,几十名依达职工拥在大门口,手举着“坚决抵制针织公司不合法的人事安排,坚决拥护范佩莉为我厂厂长”的横幅,不让针织公司的人进门。
针织公司一位姓贾的同志对站在厂门外与其交涉的依达厂副厂长范民刚等人说:“让职工们先回去。”但遭到了范的拒绝:“我们这里职工说了算。”
“不能回去。上什么班?没心思上。”不断有职工高喊:“开不出工资时你们干啥去了?厂子见好你们来了。”“你们快回去吧。”
僵持了十几分钟后,针织公司有关领导及新任命的厂长在职工们的“哄”声中上车离去。
至此,针织公司与依达间两年的冲突已达白热化。针织公司有关领导表示,将通过法律手段解决问题。范佩莉则说:“我是职代会选举出来的厂长,只要职工信赖支持我,我会继续做下去,除非职代会罢免我。”说到此处,年届50岁的她眼含泪水。
本应形同父子的主管企业与下属企业之间因何反目成仇?依达职工因何要捍卫厂长呢?
职工:厂子好了,为啥要换厂长
据悉,依达羊毛衫厂即原北京羊毛衫试验厂,创办于1981年,是集体所有制企业。范佩莉1987年被针织公司任命为该厂厂长。10余年来,该厂由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厂,发展到1998年年创汇580多万美元,盈利120多万元人民币。
职工高顺发说,从1981年到1987年间,换了好几任厂长,一任不如一任。1987年以后,我们才觉得厂子一天比一天强,现在在北京羊毛衫企业中也是首屈一指。现在的企业是一件件羊毛衣干起来的,我们不甘心将它拱手相让。新换厂长也许会比范厂长能力强,但我们不能试,不能拿自己的饭碗冒风险。
职工吕少清说:“我是1987年来厂的,当时一车间、二车间都是木板隔开的,开会只能坐在案子上。一想起我原来呆过的国有大企业,心里真后悔,怎么来了这么一个地方。但我庆幸遇上了一位好厂长,当时厂里接了好多活,范厂长和我们一起白天黑夜地干,腿肿得穿不上鞋,就拖拉着鞋接着干,10年从未脱离过一线。现在厂子好了,为啥要换厂长呢?”
范佩莉:上级欲平调集体资产
范佩莉说:“争端不是因我个人与上级企业的恩怨,我为维护大家利益才遭到今天这个结局。”她说:“纠纷起自1997年。”当时北京羊毛衫试验厂开始进行清产核资、产权界定,为将来的股份制改造做准备,由此与针织公司产生纠纷。
范佩莉说,当时针织公司为了堵上其3000万元的亏空和2000万元的注册资金缺口,意欲借改制的当口,将依达的集体资产平调总公司。“这完全违悖‘劳动就业服务企业的资产应归劳动就业服务企业所有’的有关规定,遭到全厂职工的反对。我代表职工先后找到有关部门反映问题,但始终没有合理解决的方案。从此针织公司开始对我厂管卡压,最终矛盾升级,矛头直接指向我个人。说我要把企业变成自己的,有个人图谋。”
副厂长范民刚说:“从前年下半年至今,我们一直处于各种麻烦当中,而这些麻烦全是人为的。针织公司先是找工商部门查我们有无违法之处,接着又找税务来查,使我们疲于应付。”
上级公司:不是职代会说了算
在这场冲突中,谁是企业的真正拥有者无疑是问题的关键。
范佩莉说,羊毛衫试验厂是靠借款及暂欠设备款起家的。从1982年起,边生产、边基建、边添置设备、边归还借款,企业逐步发展起来。针织公司根本没有任何资金投入。
而针织公司的看法截然不同。该公司纪委书记兼工会主席罗树林没有给记者提供能证明针织公司拥有依达厂产权的相关证据,但他强调:“产权界定最终要靠法律,我们与范佩莉没有个人恩怨,但她错误地认为公司是她的。在中国谁也不能侵吞国有资产。谁出资谁受益,企业做得再大,也不能违背这个根本原则。如果最终法院真的把依达判给个人,那么以后我们针织公司下边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变成自己的了。”“如果说范佩莉没有私利,那么为何要把自己的亲弟弟范民刚带来当厂里的副厂长?羊毛衫试验厂是我们的合资企业,不管怎么变,儿子和老子的关系改变不了。”
另一个引发争议的问题是,主管企业是否有权罢免集体企业的厂长?1992年开始实施的《城镇集体所有制企业条例》规定:职工代表大会是集体企业的权力机构,由其选举和罢免企业管理人员,决定经营管理的重大问题。集体企业职工的民主管理权受法律保护。
对此罗树林的看法则是:“干部任免实行的是党委任命制和经理聘任制相结合,不是职代会说了算。如果是职代会,我们公司就有职代会,他们(指依达)职代会的人员绝大多数都是临时工,要算也只能算分会。职代会选举罢免,也应是我们的职代会。”
说到下午被拒之门外,罗树林激动地说:“此前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的人都进不去依达,所有的审计都无法进行。我们今天是去履行程序,程序到了,你不让我们进,就是你们的事了。下一步我们要从法律上找公道。”(本报北京11月21日电 本报记者 潘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