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晚10点，时隔一月，记者再次来到了郑州。中原大地今年的第一场雪降临了。

　　记者这一次是为探访ST郑百文而来的。

　　在从机场通往市区的路上，记者与的士司机聊了起来，话题就是郑百文。这位四十多岁的司机告诉记者，他早在几年前就下岗了——他们一家五口人全在一家纺纱厂工作，那个有数万人的厂说倒闭就倒闭，几乎所有的工人都下了岗。“我想不通，凭什么郑百文就不能倒闭？”司机反问记者说。“区区不过2000人的郑百文一年亏损四、五个亿，负债20多个亿，比我们那时‘风光’多了。”他告诉记者，郑州市一年的财政收入比郑百文的负债也多不了多少，如果郑州多几个郑百文，不把郑州拖跨才怪呢！末了，这位司机调侃地说：“谁叫人家是上市公司呢！”

　　来到位于“二七”广场旁、仍在惨淡经营的“亚细亚”总店那天，郑州已经是冰天雪地了。说到郑百文的今天，许多郑州人自然会忆起“亚细亚”曾经的辉煌。几位市民听说笔者是《证券时报》的记者时，他们围了上来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他们的心情很难受，当时靠“亚细亚”为舰旗支撑了郑州“中国商城半边天”的地位，不想“亚细亚”却在人们的一片赞歌声中轰然倒塌；今天，同样让郑州人引以为傲的郑百文也是在赞歌声中“突然”仆地。一位学者模样的中年人痛心地指出，这两个现象间是否有必然性的联系？他认为，郑州乃至河南各界是否有必要对此来一次大讨论、冷反思？从文化的层面上来看，河南人是否有“放卫星”的传统？从经济学的角度看，“亚细亚”和郑百文的衰与荣，是否隐含了我们部分企业至今仍难以走出“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宿命循环的潜台词。“河南各界是到了该对类似郑百文、亚细亚现象好好想想的时候了！”人们都这么说。二

　　记者曾经数次来过郑百文。以前似乎没有仔细看过郑百文。那栋灰色的大楼倒是轻易就找到了，但是，费了好大工夫，记者才第一次寻到它的标牌：在大楼侧面的一条小巷快尽头处的一个大门口左侧，浅褐色的大理石面上写有“郑州百文股份有限公司”一行大字，两辆破旧的自行车停在标牌前的平台上，残雪未融。字是黄色的，所以在褐色的底版上几乎看不清楚；进了大门，“大胆创新”五个大字迎面扑入记者眼帘，似乎在诉说着它们曾有的辉煌。

　　经过保安严密的盘问，记者上了郑百文的办公楼层。那天，所有写有“证券”等相关字眼的门都紧锁着；敲开有人的其他办公室，都说领导出去了；记者曾经访问过的董秘也未见到。记者站在郑百文办公楼里，周身感觉到一切都是冷冷清清的。记者知趣地退出了郑百文。此时此刻，记者这类人肯定是最不受这家公司欢迎的人。

　　步行来到不远处郑百文的一家小家电超市。这家超市位于金水路88号。进得门去，或许是看多了深圳的大型现代化超市，记者感觉仿佛置身于童年时常去的供销社一样：柜台及商品上积满了灰，用手轻轻一搽就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些商品无人问津已有很长的时间了。营业员三五成群地闲聊着，仿佛是旁观者，冷清的郑百文离着他们很远。

　　三

　　应该说，在目前环境下，是不会有官员愿意接受记者的采访的。后来，两位同意与记者以朋友身份“随便聊聊”的有关官员告诉记者说，河南还有许继电气、安彩高科、黄河旋风、新乡化纤等等一大批优秀企业，不能因郑百文一家有问题，就断言洪洞县里没好人。

　　当地政府的心态当然是复杂的。的确如他们所言，河南的公司从整体而言是不错的，偏偏郑百文“搅了一锅汤”。面子，谁都是要的；如果没有郑百文，河南省上市公司平均业绩完全可以列居全国前茅。难怪郑百文刚刚出现问题时，大约是1999年初的一次公开场合里，一位官员代表河南讲话时曾经说过，河南省、郑州市是完全有决心、有能力重组郑百文的。

　　综合几位有关官员的谈话，主要观点是：郑百文是当年河南最早实施改革的少数公司之一，如果没有当初改革和上市，就不可能有郑百文，所以说郑百文出了问题，不能归咎于改革，只是郑百文“方丈”念歪了经；郑百文之所以成为市场关注的一种现象，实际上是经济体制转轨期间扬弃作用的体现；郑百文是中国改革的另一个侧面，它表明了企业改革不是一路坦途，上市并不是改革的终点，而只能是改革的一种手段；同时也说明，以往那种一人沉浮就决定企业衰荣的家长式管理模式迟早会在市场经济面前碰壁的，郑百文是一个教训；等等。四

　　郑百文的许多财务数据均表明：问题已经不能再拖了；多拖一天，就意味着数以十万计的损失。然而，久拖不决的背后，显然是复杂的原因。

　　郑州正下雪的那天晚上，在中州酒店，这个据说是当地要员频繁聚会的地方，记者约见了一位颇具影响力的自由职业人士，聊的却是沉重的话题：郑百文。

　　这位人士认为，认识郑百文问题，要从超越经济的层面来考察。曾经是典型的郑百文其实早就成为了经济性的弃儿了；如今它又成了非经济性层面的弃儿。他认为，郑百文走到今天，是对社会的犯罪。他说，正如两年前他就对记者断言的那样，郑百文的管理层其实根本就没有管理一家现代企业的理论基础和意识，而信息披露制度的不合理更使问题得到一再掩盖。他认为，让郑百文破产和摘牌是顺理成章的。（艾 钧 李映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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