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不会傻到想通过垄断价格获取暴利而与广大消费者为敌的地步

　　-我们不应该大张旗鼓地请全国100多记者跟我们一块儿来开什么峰会

　　-既然再跟其他企业谈价格问题不合法了，各个企业就自己决定好了

　　-这个“恶果”不是某个企业的责任，是大家都想做大、都不理智造成的

　　———康佳总裁陈伟荣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峰会还要开下去。只要不是搞所谓的价格串通，那就OK了！

　　记者：您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听说这一年，是您1994年接手康佳以来最艰难的一年？

　　陈伟荣：应该说也是中国彩电业最艰难的一年。

　　记者：彩电业为什么这么艰难又这么引人关注？

　　陈伟荣：前几年，彩电业国有品牌之间，是一种你死我活的竞争，用“同行如敌国”来形容，最贴切不过了。老大希望没有老二，老二希望没有老三，我一枝独秀是最好的。倪总不是说过嘛———30%不行我就50%！甚至希望通过买断彩管来把对手打死，用他的话说是给没完没了的价格战来个釜底抽薪。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成功没成功，确实是一种谋略。

　　彩管行业、音响行业，包括其他的行业协会，搞得都很活，惟独彩电的行业协会搞不起来。为什么？就是因为大家坐不到一起，总想把对手打死，扩大自己的地盘。

　　价格竞争，本来不是惟一的，但它确是最敏感的。中国老百姓，最看重的还是价格，因为兜儿里的钱还少。我们的媒体呢，也特别热衷于价格的炒作。两大因素凑在一块儿，使彩电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

　　记者：这种“同行如敌国”的状况在今年有所改变，是吗？

　　陈伟荣：经过这几年的拼杀，大家都有些觉悟了。为什么会出现今年的峰会，就是这个原因。我举个形象的比喻，彩电这几个厂家，就像几个打斗的大汉，已经打到筋疲力尽了，特别是在价格方面。前两次———1996年、1998年的降价，可以说还有一定的、相当可观的利润在里面，大家虽然降得很凶，但还是有钱赚的。经过这么多年的降价，到今年，有些型号，已经到了接近亏本的状态。举个例子：29英寸的全平彩电，1999年初康佳最先推向市场的时候，一台卖5500块钱。到今天，尽管这种彩电的彩管还是要靠进口，可6月份，南京市场把这种彩电卖到了3500块钱！彩管国产化问题还没能解决的新品，就这样来打价格战，说明这个行业真的是……如果说是用老型号、老产品来打价格战，用新产品来赚一点钱……可见这个行业竞争的残酷。可怕！

　　所以，6月份我们开了个所谓的“峰会”。峰会产生的本意，是我们斗得都没力气再斗了，大家能不能坐下来，最好达成一个防止价格再下滑的方法。峰会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更不是所谓的希望把价格垄断。价格是由市场来调节的，怎么能够垄断呢？但是，价格是由市场来决定，但那种恶性的、疯了似的价格竞争，该不该理性些？

　　虽然长虹没有参加，各家有各家的观点嘛，但是大部分的企业坐到了一起，这就是一大进步，说明“同行如敌国”的状态有所改变。

　　记者：挺好的一出戏，为什么演砸了呢？

　　陈伟荣：关于峰会，不能怪媒体，是我们没有说明好、引导好。后来媒体炒啊炒，炒变味了，变成了“价格同盟”。(苦笑)价格同盟，您说可能吗？我们还不会傻到通过垄断价格获取暴利而与广大消费者为敌的地步！

　　29英寸的超平彩电，在美国卖400美元。我们才卖多少钱？我们可以算一算：彩管是1430元，机芯和机壳是700元，泡沫垫和包装是60元，还有生产费用、管理费用、资金利息、售后服务、开发费、广告费、运输费，还有增值税，这些加在一起，不会少于材料费的15%。但市场上竟卖到2000块钱以下！如果长期这样，企业还能生存吗？中国彩电业还能生存吗？谁当企业的老总，看到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出血价，都会考虑到限价。

　　虽然我们有些做法，被定为与价格法有些相违，但峰会还要继续开下去。峰会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要做。

　　记者：峰会还要开下去？

　　陈伟荣：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彩电峰会还要开下去。峰会该开就开，当然我们更希望彩电行业的协会能够开起来。峰会跟协会并不矛盾。那天在部里开会，我们也跟协会的会长单位长虹的袁邦伟讲，部里的有关领导也在敦促这个事情。

　　记者：协会近期有开会的计划吗？

　　陈伟荣：还没看到。

　　记者：您说峰会还要开，第四次会议会在什么时候开？

　　陈伟荣：9月中吧。

　　记者：讨论什么内容？

　　陈伟荣：一个是国际市场的协调问题，特别是我们广东的几个企业都做出口，还有欧盟的反倾销问题。再一个问题，深圳不是试播数字电视了吗？在数字电视的开发上，有些零部件，能不能几个企业一块儿来搞，减低一些成本。关于价格，也应该谈。但不是像过去那样，大家协定21英寸定一个什么价、25英寸定一个什么价，因为现在明确不能由我们来定了。价格还要谈。大家坐在一起，希望不要互相攻击。价格问题，不但消费者关心，我们企业也关心，只要我们不是搞所谓的价格串通，那就OK了。更主要的，我们要配合有关部门，举报和打击低过成本价倾销的行为，因为低价倾销本身就是违反价格法的。

　　或者，将来这个峰会不叫峰会，叫彩电沙龙也行。

　　记者：叫沙龙显得更平易、更有亲和力，也更容易被人接受。

　　陈伟荣：对。我们广东四大家———康佳、TCL、创维、乐华，是能够坐到一起的。

　　记者：峰会当初也是由你们四家发起的，是吧？

　　陈伟荣：对。我们四家先坐在一起，后来希望把范围扩大。我们很努力地争取长虹参加，各种原因吧，他们不参加。

　　记者：可能是这么多年的争斗，积怨太深吧？(都笑了)

　　陈伟荣：关于彩电峰会，我就说这么多，您看行吗？

　　记者：您对《经济日报》的姜波说，新闻界连篇累牍地炒作，您预料到了；您没有预料到的，是政府有关部门的反应。那么是不是说，峰会的结果，跟您当初预料的有很大的出入？如果是，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陈伟荣：说明我们这几个人，跟政府请示、沟通得不够！

　　记者：信息产业部的领导，那天不是也坐在主席台上了吗？

　　陈伟荣：还有其他的部门呢！

　　没有请示好、沟通好，是我们的一个失误。我承认这是我们的失误。第二个失误，我们要开会，自己开好啦，不应该让你们新闻界来参与。

　　记者：就是说不应该大张旗鼓地请全国100多个记者一块儿来开。

　　陈伟荣：对！

　　通过这次，我们从教训当中也学到了许多东西。市场经济的发展，本身就是有左有右的嘛。但是无论如何，过去我们跟TCL、跟创维，真的是联系得很少。这回，我们密切了联系。

　　记者：你们三个老总，不说是同学吗？

　　陈伟荣：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的。

　　-我们峰会的几大成员，在这两个月里，挺住价格的，销量都在下降！

　　记者：记得6月份彩电峰会成立之后，康佳执行副总裁梁荣在报纸上说，中国彩电业经过20多年的发展，价格已经下降很大，行业利润已经降到3%至5%，现在的彩电厂家根本不具备大规模降价的能力和实力。可为什么没过两个月，康佳就率先降价了呢？因为康佳的降价是在8月3日国家计委和信息产业部的会议一周之后，因此有人认为康佳是赌气降的价。

　　陈伟荣：其实，也没有赌什么气，是企业行为。

　　我刚才讲了，企业的价格一定要根据市场情况来调整。企业成功不成功，就看你贴不贴紧市场。康佳调整价格，就是为了贴紧市场。本意上，哪个企业产品做出来，愿意降价来卖？大家希望的，涨价来卖才好。但是，经过两个月———我们是6月份开的所谓峰会，在我们挺住价格的时候，有些企业已经抢先一步降价了。6、7月份，北京、南京、成都的价格炒作，你一定很清楚了。峰会上大家也谈过：如果我们挺住了，人家都走掉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一定也是跟着变的！这一点大家的表态都是一样的。不能说人家降下来都走掉了，就我们的放在仓库里面。

　　所以，经过这两个月，发现市场动态不对头。大家都知道，谁谁降价了，谁谁降价了……消费者就是这样的：谁说降价就以为谁的价格低了，就抢着去买谁的。形成了这样一种氛围后，我们康佳不降价，TCL不降价，消费者就不问你了！所以，我坦白地告诉你，我们峰会这几大成员，在这两个月，挺住价格的，销量都在萎缩，特别是7月份……

　　这样一种形势下，企业就各有各的想法啦。对于康佳来说，为什么有这次降价？因为市场变了，市场需要你降价！你硬顶着，那你就是市场萎缩。市场一萎缩，今年没有多少个月了，那怎么行呢！

　　所以，我们经过反反复复地讨论，最后的结果：你要生存下去，市场的销售就必须起来；销售要起来，价格就必须跟着市场变！任何一个企业，市场变了，你不变，也许你就会被淘汰掉。

　　对于这次降价，我们有两大原则：第一，康佳的降价，绝对不会低过成本价来倾销；第二，康佳坚持技术创新，靠不断推出高档次的新品在竞争中取胜的长远策略，不变！

　　记者：如果不是8月3日的会上，政府有关部门表了态、发了话，是不是你们就下不了台阶，就没法降价？

　　陈伟荣：不是的，这完全是个巧合。如果峰会继续开，我都会讲让大家来降价。实际上，在香港那次峰会上，我们就在讨论：我们到底该不该挺住这个价格？讨论来讨论去，大家决定再看一看。

　　记者：可你这么一降价，难免让大家对你们当初制定的那个最低成本价产生怀疑：不是说低于这个价就会亏本吗？

　　陈伟荣：我们对也好、错也好，当时大家协定的这个价格，是希望有利润的价格啊。25英寸、29英寸，是这样的；21英寸定1050元，是无利可图的，要靠其他产品补回来。降价，既然我们不能统一做决定了，我就自己决定了。如果我再跟其他企业讨论降不降价，不就又“串通”了吗？再跟其他企业谈这个问题，是不妥的了。

　　记者：上回在隔壁那个饭店(指北京西苑饭店旁边的新世纪饭店———记者注)，李东生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康佳降价也不跟他们打声招呼，“把哥儿几个给卖了”。

　　陈伟荣：那天晚上10点钟时基本定了，我们搞宣传的人就发稿了。我们开会开到夜里1点多钟，我怎么跟你李东生、跟你黄宏生通电话商量这事呀？第二天，他们看到报纸了。后来我们也觉得应该跟他们通通气。第二天上午10点钟，我就跟他们全通了电话。他们说：“喂，怎么不说一声呀？”我说：“哎呀，我挺不住啦！”———就是这样。因为很明确了，峰会成员再讨论价格问题，是不合法的。那，各个企业就自己来决定好了。

　　记者：8月11日降价以来，效果怎么样？

　　陈伟荣：销量翻一番吧———比7月份。

　　记者：看来价格这个武器，一用就见效。

　　陈伟荣：大家不愿意使用这个手段，但它确实是个最敏感、也最有力的武器。但这个武器用起来呢，是双刃的———既可以提高你的销量，又可以减低你的利润。现在，29英寸的普通平面、超平、全平，大概三五个产品，我们都断档，生产线加班加点地生产。我说销售翻一番，不是指降价的产品，降价产品只占销量的40%，而是带动了整个产品的销售。

　　记者：现在来看，如果当初康佳也不组织什么峰会，就是像现在这样把价格降下来，市场情况可能会比现在更好。

　　陈伟荣：应该是的。但是，哪个经营者从本意来说，也是不希望降价的。这是个不得已的办法。市场变了，你不跟着变，你的市场就会萎缩。因为不是说你康佳的品牌好、技术含量高，人家就买你的。有些消费者是这样，但是是少数。

　　记者：陈总，康佳的库存是不是最多的？

　　陈伟荣：你们公布的是我们最多。但实际上怎么样，大家心里头清楚。(一起笑了)

　　-如果投资机制不改变，该死的照样死不掉。明年这时候，还会是这么多品牌！

　　记者：根据今年上半年的统计情况，几大彩电巨头利润都不同程度地下滑……

　　陈伟荣：那是当然的啦。整个上半年到现在，彩电市场，一个是一直在降价，一个是市场本身就很弱。据深圳市公布的物价情况，食品包括家具都在上涨，惟独家电是下滑的。深圳有个晨光牛奶，我记得八几年的时候，是15块钱一条———一条是24盒；现在是50多块钱。你再想想，一台29英寸的彩电，八几年时七八千块钱；现在是多少？2000块钱！

　　记者：原因何在？

　　陈伟荣：彩电价格下降的根本原因，就是供过于求。

　　记者：康佳今年的中报好像也不是很理想？

　　陈伟荣：必然的。

　　记者：那您是不是要承受比较大的压力？

　　陈伟荣：那是当然的。但是，你不能说我不降价、要保住这个利润。其实你保不住。你卖不出去，怎么保住利润？

　　记者：可能是利润没保住，市场还丢了。

　　陈伟荣：是呀。现在起码，薄利，保住这个市场，保住这个销售额。

　　记者：您刚才说彩电价格下降的根本原因是供过于求。那供过于求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陈伟荣：供过于求也不是今年才供过于求，其实最近这三五年至少最近这三年，年年都供过于求。积累起来，到今年，没办法再忍受下去，爆发了！比如1997年，供过于求可能是二三百万台，1998年又增加了四五百万台，到1999年，不就过千万了吗？现在，就是不生产，大家都停产两个月，市场上还会有大量的电视机可卖。

　　记者：既然三五年前就开始供过于求了，那为什么大家还要拼命生产呢？

　　陈伟荣：就是同行里面都是这种心态：我一定要做大，一定要增加我的市场份额，一定要把同行压死！而且，那几家进口品牌，不是也一样吗？松下在山东，索尼在上海，夏普在南京，东芝在大连，LG也在大连，三星在天津，飞利浦在苏州……他们也在扩大产量。国外品牌，按道理应该出口。可他们没有多少出口，也放在中国市场。可蛋糕就是这么大！经过这几年，大家实在没办法再挺下去了……

　　记者：彩管厂的日子比彩电厂要好些吧？

　　陈伟荣：表面上看，特别是从去年底到今年初，彩管好像是供不应求，其实是彩电厂把它们炒起来的。最近这几个月，特别是我们峰会的几个企业，大家一减产，希望通过控制产量来保住价格，它们就受不了了，个别彩管厂已经停产一两个月了。包括所谓玻壳厂效益好，也是炒起来的———彩电炒彩管，彩管炒玻壳。

　　记者：看来挺不住的不光是彩电。彩管厂最近已经把价格降下来了，是吧？

　　陈伟荣：一样的嘛，价格是由市场决定的。如果彩电都去抢彩管，你看它会降吗？

　　记者：据说彩电彩管谈判的时候，彩管厂说：“你们彩电都是少帅，不要跟我们这些老头子斤、斤、计、较！”(众人皆笑)

　　这次价格战，结果会怎样———会有结果吗？

　　陈伟荣：每一次降价，都没有什么结果。

　　记者：李东生说到明年这时候，会有一半的彩电品牌死掉。

　　陈伟荣：如果我们的投资机制不改变，照样死不掉！

　　记者：对。如果各当地政府照样“保驾”的话，这场价格战还会白打、血还会白流。

　　陈伟荣：两个问题：第一，地方政府保护地方企业，你就是亏本我也让你亏。那可就惨啦！因为他们亏得起———反正是国家的贷款，我们亏不起。第二，亏本的企业，也许还能拿到当地政府的补贴或得到什么好处，比如债转股啦。

　　记者：这可能是一个根本的问题。———仗虽打得不好，可老有人给它粮草。

　　陈伟荣：就看政府敢不敢让这些企业断奶！不过，真要是给他们断奶，也有好多问题。比如那么多下岗职工怎么办呀？叫安定也好，叫团结也好，“我不让它做下去怎么行呢？”———这不也有道理嘛！这是整个机制问题。我们虽然推行了市场经济，但还是一个不成熟的市场经济，还处于过渡阶段。既然是过渡阶段，就会出现一些不是完全按照市场经济规律办事的问题。但是价格，已经完全按市场经济来运作了啊！

　　记者：这种机制问题，有改变的迹象吗？

　　陈伟荣：我看不到。我认为明年还是这么多家、这么多品牌。长远来说，这个问题会解决的。但近期来看，没那么快。到政府支撑不住的时候，这些企业就最终断奶了。但这得慢慢过渡啊……深圳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倒不是说深圳是另外一个世界，而是说深圳比较早地进入了市场经济的运作。市场经济的运作，包括劳工市场。深圳经济发展得比较快，据说一年新增企业两万家，你这儿今天关闭了，我明天就到他那儿上班了，很容易地就分流了倒闭企业的职工。但内地很多地方还不行。全国整个劳工市场，也是供过于求。所以，这是一个系统工程问题。

　　记者：目前这种状态下，政府应该做些什么事呢？

　　陈伟荣：就彩电行业而言，首先就是反对和防止低价倾销。对于低过成本价的，你敢不敢抓？抓得有没有力？最可恨的是B管问题(不合格的次品彩管，在行业内称为B管———记者注)。B管如果还允许它卖出去，就会出现一些超低价格的彩电。比如一台29英寸的彩电，用了B管，比正品彩管低200块钱左右，有一点划伤什么的稍微打磨一下，就看不出来了；或者里面的荧光粉有点不好，但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这样做出来的彩电，照样是29英寸的大彩电，但价格就可以很低了。所以，我们一直主张B管不能流通。按照国际惯例，B管是应该打烂的。但有的彩管厂为了收回点钱，便宜点儿就卖了。

　　记者：B管的总量有多少？

　　陈伟荣：彩管行业估计是2%到3%。量虽不大，但是可以搅浑市场。所以，从政府到媒体，都应该对个别卖B管和用B管的企业，让它曝光！

　　记者：我不登出去，你告诉我，卖B管和用B管的，都是哪些企业？

　　陈伟荣：哎，不要、不要。真要是(把用了B管的彩电)卖给了你，你也看不出来。但如果政府要查的话，可以从彩管厂查到：你的B管卖给谁啦？我相信几大家都不会买，康佳不会买，长虹不会买，TCL也不会买。因为我们都很看重品牌，一旦人家知道你用了B管，你这个牌子就完了。所以，凡是注重品牌的企业，应该都不会用B管。这是短期行为。

　　记者：改变机制问题，一是需要时间，二是政府可能起主导作用。那么眼下而言，像康佳、长虹、TCL这些在行业中起主导作用的大企业，应该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呢？不会是无能为力吧？

　　陈伟荣：为什么我们坚持要把这个峰会或者叫沙龙继续下去，就是要起这种作用。我们这几家，应该不断地探讨行业里存在的各种问题。能达成一致的，大家达成一致；达不成一致的，大家继续探讨。比如B管问题，我们就该一起向政府呼吁，坚决把它打掉。第二，我们一定要搞技术创新，这是我们的长远出路。降价是短期的一个小小策略罢了。长远看，你要想在彩电行业立足下去，就必须加大你的技术开发。为什么康佳在1998年就开始HDTV的开发？因为我们意识到，未来10年，彩电将全部改成数字电视。康佳不会因为今天降价了，就放弃原来的那个路线。不仅不改变，我们还要更坚定。新品开发能力，是我们取胜的根本。我们最近推出的一些新品，比如DVD／TV二合一彩电，卖得非常好，供不应求。当然，我相信别人也会模仿我们。

　　记者：而且很快就会出来。因为很多创新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想到。

　　陈伟荣：别人模仿我们，我觉得也不见得是坏事。

　　记者：可以逼着你们再去创新呀。只是别不光是模仿，还跟你打价格战！

　　陈伟荣：这很难说。

　　-尽管这个行业老打价格战，弄得大家很困难，但我没有后悔。我感到很幸运！

　　记者：彩电峰会成立的前一天，倪润峰对新闻界讲过一句话，您肯定听说过。他说：“谁种下的恶果，谁去吃。”您怎么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陈伟荣：他可能是认为：广东这几大家，你们拼命想做大。因为想做大，现在出现供过于求了。你们怕价格再跌倒，搞一个什么峰会。他可能是说供过于求、产品积压，是广东几大家造成的。———我理解这就是“恶果”嘛。可他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你又是怎么做大的呢？你就没有种这个“恶果”吗？！我说这个“恶果”大家都有责任，是大家都想做大、都不理智造成的，不是某一个企业的责任。当然，宏观上的经济政策，应该国家来掌握。

　　我认为现在比较积极的办法：第一，暂时控制产量；第二，把过剩的生产能力用于出口。我们为什么把一些生产线搬到印度去，搬到印尼去，搬到墨西哥去？就是要带头做这个事情。

　　记者：现在，对中国彩电业甚至整个中国家电行业，多年来拼规模、比产量的发展思路，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一下反思了？

　　陈伟荣：至少是该做一下调整。除了想办法把已经形成的生产能力分流到国际市场上去，我们几家大企业，一定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调整自己的产品结构。康佳去年以来开始投入手机生产，就是在做这个事情。我跟别人讲，康佳的产品结构调整，虽然还没有到位，但是已经看到了希望。

　　记者：您认为康佳的产品结构到一个什么状态，就比较满意了？

　　陈伟荣：我们正在做一个新的五年规划。我们希望形成三大拳头产品：以彩电为主的家电产品、以手机为主的通讯产品和网络方面的产品。我们希望网络产品成为康佳的第三大拳头产品。这个调整可能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我们的目标初步定为三大产品能够平分秋色。

　　记者：彩电这块儿，康佳是一个什么样的目标？

　　陈伟荣：国内市场占有率不能超过20%。去年是500多万台，大概占到1／5。我过去提20—25%，现在看来有点偏高，应该是15—20%。而且是做一些中高档的产品。利薄的产品，我宁愿做出口。做出口起码还可以把我们的品牌在国外打响。中国品牌在国外，不可能做中高档，因为你没有知名度。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低价进入。

　　记者：那会不会大家又到国外市场去打价格战了？

　　陈伟荣：所以我们要协调啊。

　　记者：据说康佳和TCL都去了印度？

　　陈伟荣：我和李东生已经沟通过了，不希望康佳跟TCL在印度再打价格战。———这也是我们能坐在一起的好处啊。

　　记者：按您现在的思路，以前那种在国内兼并企业来生产彩电的事，是不是就不干了？

　　陈伟荣：1999年完成重庆无线电三厂的收购后，我就讲了：“康佳在国内的生产布局东西南北已经很合理了，没必要再搞了。”

　　记者：在彩电这么一个竞争激烈的行业，做这么多年，您一定感慨很多吧？后悔过吗？

　　陈伟荣：到现在为止，我都不认为中国彩电行业是一个失败的行业。在中国这么多工业行业里边，我认为彩电是很成功的一个。为什么？索尼、松下都在中国生产了，也没占什么大的份额！下一步，如果大家转型都能成功，那这个行业就更加成功了！所以，尽管这个行业老打价格战，弄得大家很困难，但我没有后悔。我感到很幸运！起码是这个行业锻炼了我。

　　记者：您曾说，一个大企业的总裁，最佳年龄是35岁到45岁？

　　陈伟荣：我的意思是说，总经理是经营第一线的领头人，需要精力充沛。特别是像彩电这么竞争激烈的行业，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比如过了40岁，我都感到跟三十五六岁时不一样了。特别是现在搞国际化，东奔西跑的。下周一我又要去印度，有生产在那儿，不去行吗？———我没别的意思，不要误解了。

　　记者：中国彩电业竞争激烈，也最吸引舆论的关注，是不是因为这个行业里的强人太多了？假如少几个倪润峰，少几个陈伟荣，少几个李东生……

　　陈伟荣：不能这么讲，主要还是市场问题。

　　记者：若干年后，你们这几个人都不在台上了，中国彩电业会冷清很多吧！比如倪总真的要是退下去，我还真挺难受的。中国彩电业，这么多年来，是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在领跑……(文／本报记者陈玉明)

　　陈伟荣，1959年7月生，广东罗定人。高级工程师。1978年至1982年，在华南理工学院无线电专业本科学习。1982年毕业分配进入康佳。1989年至1990年赴日本进修企业管理。1994年5月任康佳集团党委书记兼董事总经理。现为深圳华侨城集团副总经理，康佳集团董事局副主席、党委书记、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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