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名研究生回乡调查
一份有关中国下岗工人生活现况的“第一手”调查报告,近日被递交到社会保障部。调查由北京师范大学100名研究生自发进行。他们在今年春节期间回乡探亲时,义务完成了这次调查。
发起人──政法系学生李瑞说:全国除港、澳、台、西藏等地区外,20多个省市的千余名下岗工人接受了这次“面对面”的调查。可以说这是已知大陆民间对此问题所做的调查中,地域范围最广、最直接的一次。
北京师范大学的一位学生干部说,当他们贴出海报,招义务调查者时,应招的人很多。这说明大学生对下岗问题相当关注。事实上,许多应招研究生自己的父母,或者兄妹就是下岗职工。
调查结果尚未公开,但社会保障部传出的信息是,该部有意据此调查对已经实行数年的再就业工程予以重审,作为未来决策的参考。
重工业基地下岗工人较多
中国的老工业基地──东北三省,是下岗工人最为集中的地区。
一位辽宁籍的学生石伟先,在家乡沈阳做的调查报告这样描述道:“寒冬中的沈城,随处是积雪、坚冰,然而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依然挡不住人们走向街头,摆起各自的生意摊。大年的第二天,在各区、街道的集贸市场,到处站满了卖水果、糖酒的小贩,我挨个去问,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身份全都一样──下岗工人。”
据这名学生从当地劳动局得知:沈阳市共有670万人,目前下岗工人已逾百万。
轻工业地区也不能幸免
在轻纺工业较发达的安徽省,下岗纺织女工王华英收到一份问卷。她在工作15年后下了岗。现在每月靠领取最低生活保障金128元为生,与她在同一工厂工作的丈夫也同时下岗。这对“患难”夫妻说,自己三十好几的成年人,为生活所迫,有时还要向60多岁的老父老母伸手。
合肥市劳动局再就业办公室主任,告诉前去调查的学生说:合肥11家纺织企业,10家破产,几乎是全行业溃散。
下岗情绪有波动
和下岗工人进行了第一手接触的学生们说:目前各地下岗工人的情绪确有波动。很多人在填写问卷时,对当前有关政策表现出程度不同的不满,尤其是那些年龄在40岁左右的下岗工人。据了解,这个年龄段也是中国下岗人员最集中的部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生于五、六十年代。
这一代人年幼时,在中国连续3年自然灾害中品尝过饥饿的滋味,读书时期,遭遇文化大革命,大部分人只接受了中学教育;文革结束后,他们服从分配,走上了也许并不合适自己的岗位;改革开放的今天,他们又因减员增效纷纷下岗。
一位43岁的北京下岗女工说,她觉得自己是被牺牲了的一代,辛苦工作几十年,人到中年,却突然成了家庭和社会的包袱。不少下岗工人都表示,他们多少有被“扫地出门”的感觉。
当事者正调适心态
调查者发现:下岗者虽有怨言,但心态正趋平和。在陕西咸阳做调查的学生田清说,老百姓不希望乱,因为他们知道,乱,只能让自己的境况更糟,稳定才有机会。她的一位调查对象对她说,“社会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可能必须要过这一关。”
还有一些调查者还发现,失业者一方面牢骚满腹,另一方面也承认,中国社会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出现失业人口是难免的。他们大都不赞成中国退回过去那种僵化和封闭的时代。
再就业面临的问题
参加调查的不少学生反映:他们听到、看到的下岗工人,下岗后并不积极再就业。这些人经常在劳动服务中心门前闲逛,说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政府当然不能不管他们;还有一些人在家里坐等,盼望有朝一日工厂活了,再回到原来的岗位。
学生们还了解到,目前的再就业措施尽管安置了许多下岗工人,但方式单一,僧多粥少,效果不那么理想。
在自谋职业方面,下岗者多半都从事“小买卖”。这种初级的“第三产业”,受市场波动影响很大,随时都有自己解雇自己的危险。报告中列举了哈尔滨市第六建筑公司的一名下岗女工,就是每年夏季卖4个月的水果,其他的8个月就呆在家没事干。
社会保障有待加强
百名研究生,几乎都提到了“社会保障制度”。目前,中国社会保障制度的建立并不如人意。个别地方,下岗工人甚至领不到最低生活保障金。沈阳市人大常委副主任陈素芝承认,失业保险金的征收很困难。
这位担任着全国人大代表职务的女士所提出的一份议案,与研究生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尽快出台《失业法》。调查者们建议:以法律形式强制征收失业救济金税,以免社会保障制度变成无源之水。
调查者提出的建议还包括:
──建立比较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尤其是失业救济与退休工人的养老保险。需以法律形式强制其尽快施行,这是当务之急。
──国企改革要纵深进行,尤其是体制方面的改革刻不容缓,只有搞活企业,开辟新的就业点,才是帮助目前的下岗大军,以及未来下岗人员的根本办法。
──严厉惩治腐败,对因为贪污而导致企业亏损的企业家绝不手软,百姓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穷庙富方丈”、“方丈一跑,和尚遭殃”。
──进行专业化的技术培训,提高国民素质,减少未来因为知识原因被淘汰的下岗者。